梁承泽蹲在十平米出租屋的门口,手里端着一个崭新的、印着蠢萌猫咪图案的陶瓷碗,碗里是刚刚小心翼翼剔除了所有小骨头的清蒸鲈鱼肉。他觉得自己像个试图进献贡品,却又生怕惊扰了神灵的远古祭司。门虚掩着,留出一条十公分宽的缝隙,晚秋带着凉意的空气丝丝缕缕地钻进来。
缝隙外的世界,昏暗的楼道声控灯下,那只独眼的狸花猫,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剪影,蹲坐在那里。它仅存的那只右眼,是幽深的琥珀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梁承泽,或者说,盯着他手里的碗。它的姿态没有丝毫乞食的卑微,反而更像一位审视臣民贡赋的君王,警惕,疏离,带着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是《人类重连计划》执行到第一百一十二天,梁承泽与这位“君王”的第十七次正式会晤。
关系的确立,始于一个多月前那场狼狈的“多肉葬礼”之后。那盆被他命名为“绿坚强”的多肉,最终没能挺过他的“关爱”——浇水过于殷勤,烂根而死。在他对着空花盆发呆,感慨自己连最低维护成本的生命都无法维系时,这只独眼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轻盈地(尽管它看起来并不轻盈)跳上窗台,隔着玻璃,用那只独眼冷漠地瞥了一眼花盆里的残骸,又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废物。”
那一刻,梁承泽感到一种奇异的羞愧。他被一只猫鄙视了。
也许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也许是计划中“每周接触三次真实体温”的KPI压力巨大(活物选项里,人类依旧难以攻克,猫狗成为更现实的目标),他开始了投喂。最初是放在窗台外的火腿肠,被无视。然后是昂贵的猫罐头,被半夜来的其他野猫享用了。他眼睁睁透过窗户看着那只独眼猫蹲在更高处的空调外机上,冷眼旁观它的“子民”瓜分本属于它的贡品,无动于衷。
梁承泽福至心灵,明白了这位“君王”的规矩:它需要专属的、安全的、面对面的进贡。
于是,阵地从窗台转移到了门口。他开始固定时间,固定地点,使用固定的碗。过程极其缓慢,充满了试探与退缩。他前进一寸,它便后退一尺。他稍有大的动作,比如忍不住打个喷嚏,它便会瞬间消失在楼梯拐角,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楼道和内心同样空荡荡的梁承泽。
但他坚持下来了。卸载了抖音、关闭了微博,夜晚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准备猫食,蹲守,沉默地对峙,成了他一天中颇具仪式感的环节。他甚至为此专门买了一个笔记本,记录每次投喂的时间、食物种类、“君王”的情绪状态(他自行判断)、以及双方距离的微小变化。数据化一切,这是他熟悉的领域,只是这次,数据背后不再是冰冷的点击率,而是一个鲜活、戒备的生命。
今天,他尝试了鲈鱼。菜市场那位已经相熟的鱼贩大叔听说他买鱼是喂猫,瞪大了眼睛,一边利落地刮鳞去内脏,一边啧啧称奇:“小伙子,你这猫养得比人还金贵嘞!”梁承泽只是讪讪地笑,没好意思说,这猫还不是他的,甚至不让他摸。
“吃吧,”梁承泽把碗又往外推了推,声音放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没刺的。”
独眼猫的鼻子微微抽动了一下,空气中鲜美的鱼肉分子显然发挥了作用。但它依旧不动,只是目光在梁承泽的脸和碗之间来回逡巡,评估着风险。
梁承泽不再催促,他甚至微微移开了视线,看向楼道斑驳的墙壁,给对方留下足够的安全空间。这是他多次失败后总结的经验——过于热切的目光,也是一种压迫。他感觉自己像个笨拙的求爱者,用尽了心思,却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楼道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膝盖关节因为长时间蹲踞而发出的轻微“嘎达”声。就在梁承泽以为今天又将是一次无功而返的例行公事时,那只猫,动了。
它没有立刻靠近碗,而是先缓慢地、极其优雅地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刚才的凝固姿态只是一场战术性的休憩。然后,它迈出了第一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一步,两步,琥珀色的独眼始终锁定在梁承泽身上,身体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撤退。
距离碗还有半米,它停下,再次审视。
梁承泽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像个排爆专家,正在拆除一颗极度敏感的生物炸弹。
终于,它低下头,快速地、试探性地叼起一小块鱼肉,然后立刻后退两步,才仰头吞咽下去。这个过程重复了三四次,每次叼取和后退的距离都在缩短。最后,它似乎确认了安全,终于将头埋进碗里,发出了细微而满足的咀嚼声。
梁承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甚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比他搞定一个难缠的客户,做出一个点击率超高的PPT,更让他感到一种扎实的愉悦。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以毫米为单位,慢慢调整了一下蹲麻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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