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母亲的康复,像一颗投入灰鼠部落这潭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比预想的要持久,也更深。
起初只是气味——那股混合了火根辛暖、蕨菜清新和食物本质醇香的、若有若无的暖意,顽固地萦绕在小耳朵家那个破旧窝棚周围,在部落千篇一律的霉味和灰败气息中,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诱人。
接着是声音——小耳朵母亲压抑了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天天减弱,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传出的、虽然依旧虚弱却透着生气的低语,还有小耳朵那带着雀跃的、跑进跑出的脚步声。
最后是景象——那个曾经蜷缩在窝棚最阴暗角落、仿佛随时会化为尘埃的雌性,竟然能在天气稍好的午后,被小耳朵搀扶着,挪到窝棚口,靠着门框,眯起眼睛,感受那一点稀薄的阳光了。她依旧瘦得惊人,脸色苍白,但那双曾经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重新有了一点微弱的光。她甚至能小口喝下小耳朵用破陶罐煮的、模仿林念安方法处理过的地薯蕨菜汤(虽然味道和效果天差地别)。
这变化,在死气沉沉的灰鼠部落里,太扎眼了。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那些和小耳朵家处境类似的老弱病残。一个在寒季里冻坏了脚趾、伤口一直溃烂流脓的老兽人,在一个黄昏,拄着拐杖,挪到了小耳朵家窝棚附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远远地站着,浑浊的眼睛看着窝棚口那个正在小口喝汤的雌性,鼻子使劲抽动着,仿佛想从那微弱的香气里汲取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另一个家里幼崽持续低烧、喂了祭司给的苦草汁也不见好的年轻雌性,抱着昏睡的孩子,在窝棚区边缘徘徊,目光几次瞟向小耳朵家的方向,眼神里交织着焦虑、渴望和恐惧。
暗地里的议论,像地下的暗流,涌动得更急了。
“真的有效……看她的样子,像是活过来了……”
“那汤的味道,闻着就让人肚子里暖和……”
“林念安……她真的懂得比枯藤祭司多吗?”
“要是……要是也能给我家崽子喝一点……”
“小声点!别让祭司的人听见!”
恐惧依然存在,尤其是对枯藤祭司长久以来积威的恐惧,和对“祸害”、“祖先降罪”等说辞的深信不疑。但生存的本能,对温暖的渴望,对亲人生病的无助,正在一点点侵蚀着那恐惧的壁垒。
枯藤祭司的反应,比林念安预料的还要快,还要直接。
他不再仅仅通过亲信散布警告。在一个例行分发糊糊的傍晚,当所有族人聚集在部落中央的空地时,他亲自拄着那根象征权力的骨杖,走到了最前面。昏黄的夕阳照在他沟壑纵横、写满阴鸷的脸上,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森然。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扫过人群,刻意在小耳朵和他母亲所在的位置停留了片刻。小耳朵吓得往母亲身后缩了缩,他母亲则垂下眼睑,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我闻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气味!”枯藤的声音嘶哑而尖利,穿透了傍晚的寂静,“也看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变化!”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许多兽人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有人,忘记了祖先的教训!忘记了被驱逐的祸害身上携带的厄运!”枯藤挥舞着骨杖,声音陡然拔高,“竟敢偷偷接触那不祥之物,还将那不祥的气息和东西,带回部落!这是对祖先的亵渎!是对整个灰鼠部落安全的背叛!”
他猛地将骨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在想什么!”他昏黄的眼珠扫过那些面露不忍或犹豫的脸,“一点点暖意,一点点食物的香气,就让你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规矩!愚蠢!”
他深吸一口气,用更加阴沉、仿佛诅咒般的语调说:“那祸害给你们的东西,是裹着蜜糖的毒药!是用邪术伪装出来的假象!祖先的怒火已经因为你们的动摇而酝酿!疾病、饥饿、更严酷的寒冬……很快就会再次降临!到那时,你们就会知道,违背祖训、接触不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赤裸裸的威胁和恐吓,配合着他多年积累的权威和族人根深蒂固的迷信,产生了效果。许多兽人脸上露出惶恐的神色,下意识地离小耳朵家方向远了些。那几个原本有些心动、想私下打听的老弱病残,也瞬间熄了心思,脸色灰败。
小耳朵的母亲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又变得惨白。小耳朵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小脸绷得紧紧的,眼里既有恐惧,又有一种不甘的倔强。
枯藤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满意的阴冷。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用恐惧压过渴望,用虚无的“祖先怒火”扼杀任何可能威胁他地位的苗头。
“从今天起,”他宣布,声音不容置疑,“加强部落栅栏的看守!任何未经允许私自外出者,一律按背叛部落论处!尤其是,”他再次盯住小耳朵一家,“某些被厄运标记的家庭,必须待在指定区域,不得随意走动,也不得与其他人接触!直到祖先的怒火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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