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里合成器的蓝色光晕在墙面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林风戴着监听耳机，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忘川谣》的电子前奏混着模拟的流水声漫开来，像谁在奈何桥边打翻了孟婆汤，苦涩里裹着点回甘。王胖子趴在调音台旁，手里转着支录音笔，笔帽上的贴纸已经磨得看不清图案——那是当年林风在302琴房贴的，上面印着“弦歌不辍”四个字。
“风子，你这流水声采样绝了，”王胖子突然坐直身子，耳机线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听着像蓉城锦江水，又带着点山城嘉陵江的急，跟《三生三世》里的忘川河正好对得上。”他指着声波检测仪上的波形，“你看这起伏，跟大幂姐演白浅喝忘情水时的表情一模一样，先涩后抖，最后沉下去。”
林风摘下耳机，耳背还留着耳机压出的红印。录音棚的门没关严，漏进杨大幂和导演讨论台词的声音，“夜华取神芝草那段，眼神要狠里带慌”的字句混着走廊的脚步声，像串没谱的伴奏。他起身往门口走，正撞见杨大幂举着剧本转身，两人差点撞个满怀，她手里的马克杯晃出半滴茶水，落在他的白T恤上，洇出个小小的圆。
“抱歉抱歉，”杨大幂抽纸巾的动作快得像阵风，指尖擦过他胸口时顿了顿，“这茶是‘山城小面’寄的老鹰茶，说熬夜录歌喝了不苦。”她的目光落在调音台旁的乐谱上，《忘川谣》的副歌部分用红笔写着“气声收尾”，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这段要我来唱？”
“嗯，”林风点头时，闻到她发间的栀子花香，是上次在蓉城买的洗发水味道，“你的气声里有种‘舍不得忘’的劲儿，像白浅喝完忘情水，却在梦里总看见个穿玄衣的影子。”
王胖子突然从调音台后探出头，举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我找着这宝贝了！‘沪上小馄饨’她爸送的，说这机子录出来的人声带点磁噪，像老电影里的台词，配忘川河的年代感正好！”他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段滋滋的杂音，混着模糊的蝉鸣，“你听，这是二十年前魔都弄堂的声音，跟你的电子音一混，绝了！”
试录时，磁带的磁噪混着杨大幂的气声，像层磨砂玻璃，把“忘川河畔的风，吹不散你的指纹”这句裹得朦胧又清晰。林风的男声从合成器里漫出来时，录音棚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半度——不是冷，是种沉在心底的凉，像夜华守着冰棺时，指尖触到的那层薄霜。
“这里要再‘空’点，”杨大幂摘下耳机，指尖在剧本上敲出轻缓的节奏，“就像踩在云里说话，脚不落地，心也悬着。”她突然笑了，“跟你当年在琴房弹《初见》似的，总说‘旋律要留气口，给听众喘气的地方’。”
林风调整参数时，瞥见杨大幂放在桌角的手机，屏幕上是粉丝群的聊天记录——“幂光守护者”在讨论《忘川谣》的应援方案，有人提议用蓝色灯牌拼出忘川河的轮廓，有人说要在歌词本上洒金粉，“像河面上的星光”；“风语者”则在整理各地的“听后感”，“蓉城枇杷”说听这歌时，奶奶突然说“当年你爷爷送我的银簪，丢了三十年，昨晚居然梦到了”，惹得一群人掉眼泪。
录音棚的时钟指向午夜，王胖子泡的咖啡已经凉透。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牛皮纸信封：“风子，这是帝都音乐学院寄来的，说你那门《流行音乐创作》的课，学生评分排全院第一，还附了堆感谢信，有个孩子说听你的课，才敢把写了三年的歌拿出来投稿。”
林风拆开信封，最上面的信纸上画着把吉他，琴颈上写着“谢谢林老师让我知道，写歌不用怕笨”。他想起穿越过来的那个秋天，自己也是这样揣着忐忑，把《初见》的谱子塞给杨大幂，怕被笑“旋律像块石头”。
杨大幂的气声在录音棚里再次响起时，窗外的云正好散开，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斑，像架没弦的琴。她唱到“三生石上的字，被雨水泡得发涨”这句，突然红了眼眶——不是演的，是真的被戳中了，像看到白浅在桃林里，对着铜镜说“我好像忘了个人”时的茫然。
“停一下，”林风按下暂停键，递过去张纸巾，“这段情绪太满了，得收点。就像攥沙子，握太紧反而漏得快。”他拿起吉他，轻轻拨了个泛音，“你听，留白的地方，其实更疼。”
凌晨三点，《忘川谣》的最终版终于出炉。王胖子把音频拷进U盘时，手都在抖：“这歌要是放出去，‘意难平’的粉丝得哭成海！”他突然压低声音，“刚看后台数据，《凉凉》的分成又进账五百万，加上这首，今年能建一百间音乐教室了，比咱巡演一年捐的还多。”
杨大幂靠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乐谱封面，上面印着“嘉航音乐工作室”的烫金logo。“还记得吗？”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第一次在琴房录《初见》，你用的是手机录音，杂音比歌声还大，现在倒好，录音棚的设备能赶上国家级的了。”
林风望着调音台上跳动的频谱，突然觉得这些年像场梦。梦里有302琴房的争吵，有鸟巢的灯海，有粉丝递来的糖油果子，还有此刻身边人的呼吸声。而这场梦最甜的地方，是所有的虚幻，都长成了实实在在的温暖。
手机在桌角震动，是“乡野琴声”发来的照片：山里的孩子们举着自制的话筒——其实是卷纸筒包着红布，在月光下唱《忘川谣》，跑调跑到天边，却笑得比谁都亮。配文说：“林老师，杨老师，我们的忘川河，是条唱歌的河。”
林风把照片设成手机壁纸，抬头时，正好对上杨大幂的目光。录音棚的蓝色光晕在她眼里流动，像盛着片星空。他拿起吉他，轻轻弹了段《初见》的变奏，简单得像句问候。
杨大幂跟着哼唱起来，气声里的凉渐渐被暖意融化。王胖子举着录音笔，悄悄按下了录制键——他想把这瞬间藏起来，像藏颗糖，等以后累了、烦了，就拿出来听听，知道总有这样的夜晚，有弦音，有心声，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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