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的最后一日,西山围场反常地平静。
晨雾散去后,皇帝没有再组织大规模狩猎,只让御林军象征性地在浅林区驱赶些野兔山鸡,供妃嫔们消遣。场面热闹却空洞,像一场精心排练的戏,每个人都照着既定的脚本表演。
沈清辞站在营地边缘,看着远处骑马射箭的赵婉仪。赵婉仪今日穿了身桃红骑装,在绿野中格外醒目。她射箭的姿势比前几日娴熟许多,三箭有两箭中靶,赢得一片喝彩。
“她学得真快。”春桃小声说,“前几日还射偏呢。”
清辞没说话。她袖中揣着德嫔给的那个“赵”字瓷娃娃,指尖摩挲着娃娃冰凉的表面。赵婉仪的进步太快了,快得不正常——除非她原本就会,一直在装。
“沈贵人怎么不一起玩?”周常在不知何时走过来,手里拿着把小巧的角弓,“今日天气好,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清辞摇头:“我不擅骑射。”
“那多可惜。”周常在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闪而过的复杂,“听说慕容姐姐的伤好些了,真是万幸。”
她这话说得自然,可清辞注意到,她说“慕容姐姐”时,眼神有瞬间的躲闪。
“周常在好像很关心慕容嫔?”清辞问。
周常在的笑容僵了僵:“都是姐妹,自然该关心的。”她顿了顿,“对了,贤妃娘娘让我转告您,多谢您昨日的关心。娘娘说……等回宫后,想请您去她宫里坐坐。”
贤妃?清辞想起昨日贤妃被搀扶回帐篷时苍白的脸,想起德嫔说的那些话,想起二十年前的梅妃案。
“请转告娘娘,臣妾一定去。”她平静道。
周常在点点头,正要离开,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清辞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清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想起晚棠说的那些话——周家与贤妃娘家的交易,周常在入宫后贤妃的照拂,还有那包被放进贤妃水囊的“提神药粉”。
一切都像一张网,越收越紧。
“小主,”春桃忽然拉了拉她的衣袖,“您看那边。”
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营地西侧,几个御林军正在拆除帐篷——那是张嬷嬷生前住的地方。一个士兵从帐篷里搬出个木箱,箱子没锁,盖子歪斜,露出里面几件旧衣裳。
风吹过,掀起其中一件衣裳的袖子。深青色的袖口处,有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
像是血迹。
清辞心头一动。她记得张嬷嬷被拖走时,身上并无伤口。那这血迹……
“春桃,”她压低声音,“你去打听打听,张嬷嬷是什么时候入宫的,以前在哪位娘娘宫里伺候。”
春桃点头,悄悄退下。
清辞站在原地,看着士兵们将木箱抬走。箱子经过时,她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不是檀香,不是脂粉,是……药香。
张嬷嬷懂药?
她想起姜司药被打,想起胭脂里的“软筋散”,想起马鞍上的“癫狂散”。如果张嬷嬷懂药,那这一切……
“沈贵人独自在这儿想什么呢?”
清辞回头,看见林贵妃笑吟吟地走过来。她今日换了身月白骑装,外罩银狐裘,发间簪了支赤金步摇,华贵中透着清雅。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林贵妃走到她身边,也看向正在拆除的帐篷,“张嬷嬷跟了贤妃十几年,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真是……人心难测。”
她语气感慨,可清辞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
“娘娘说的是。”清辞垂眸。
林贵妃转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沈贵人入宫也有些日子了,可还习惯?”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林贵妃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该知道,在这宫里,站对位置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清辞抬起头,直视林贵妃:“臣妾愚钝,只知谨守本分,侍奉皇上、皇后娘娘。”
林贵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温和:“谨守本分是好事。但有时候,本分之外的事,也得学着看看。”
她拍了拍清辞的手,指尖冰凉:“回宫后,常来本宫宫里坐坐。本宫那儿有新得的江南绣样,你定会喜欢。”
说完,她转身离去,月白的身影在阳光下像一道冷光。
清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手心渗出冷汗。林贵妃的拉拢已经摆到明面上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认为清辞有价值?还是……她察觉到了什么?
“小主。”春桃回来了,脸色有些白。
“打听到了?”
春桃点头,压低声音:“张嬷嬷是景安三十五年入宫的,最初在……在先帝的梅妃宫里当差。”
梅妃!
清辞心脏骤停。
“后来梅妃娘娘薨了,她才被分到贤妃娘娘宫里。”春桃继续说,“但奇怪的是,梅妃娘娘薨逝那年,张嬷嬷才十四岁,只是个洒扫宫女。按规矩,主子薨了,宫人该放出宫或分到别处,可她却在宫里留了这么多年,还成了贤妃娘娘的贴身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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