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船在风浪中剧烈地颠簸,钢铁船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窗外是墨黑一片,只有偶尔劈开夜空的闪电,才能瞬间照亮那如同山峦般压来的巨浪。
德龙X5000被巨大的锁链牢牢固定在甲板上,像一头被束缚的沉默凶兽。我坐在驾驶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加密终端屏幕散发出的幽蓝冷光,映照着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夜莺”的远程通讯时断时续,杂音极大。
“…陆风…听得到吗?你已进入…异常磁场边缘…‘海燕号’最后信号…强度异常…怀疑…主动信标…”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嘶鸣。
我敲击键盘,发送简短确认信息。信号格在红色与无服务之间疯狂跳动。
“孔雀”的频道更糟,几乎完全被某种规律的、非自然的低频噪音覆盖,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破碎的词语:“…声呐…好多…包围…不是鱼…”
运输船船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狼,此刻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陆先生,前面就是‘魔鬼三角’的外围了,这风浪邪门得很,仪器全在抽风!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到达预定坐标,放下驳运艇。”我回复道,声音在风雨和船体噪音中依旧平稳。
“这天气放小艇?你疯了?!”
“执行。”
半小时后,在船员们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中,德龙X5000庞大的车身,通过重型吊机,被缓缓放下汹涌的海面。特制的驳运艇在浪涛中起伏,几乎瞬间就被海水淹没大半。
我坐在驾驶室,感受着车身落入海中时那沉重的撞击和瞬间的漂浮感。仪表盘上,几个代表两栖模式的指示灯亮起,虽然不稳定地闪烁着。
“德龙,看你的了。”我低声说了一句,挂上专门为水上模式调校的低速挡,同时启动了隐藏的喷水推进器。
嗡——
低沉的轰鸣在水下响起,庞大的冷藏车如同笨拙却坚定的钢铁企鹅,开始依靠自身的动力,破开浑浊的浪涛,朝着那片连卫星都难以窥探清楚的死亡海域深处驶去。
越往里,环境越是恶劣。狂风卷起的海水如同子弹般砸在挡风玻璃上,能见度降至不足五十米。更致命的是电磁干扰,车载雷达屏幕上一片雪花,GPS信号彻底丢失,只能依靠“夜莺”提前导入的、基于惯性导航和地磁(在此地也已严重失真)推算的航线,以及我凭借记忆和直觉进行的微调。
突然,车身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透过被海水模糊的侧窗,我看到一个巨大的、惨白色的影子从车旁缓缓滑过——那是一艘倾覆的游艇残骸,船底附着着厚厚的海洋生物,显然在此沉没已久。
这只是开始。
随着不断深入,海面上开始出现更多令人不安的景象:断裂的桅杆、漂浮的集装箱碎片、甚至还有一架几乎解体的直升机尾翼……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海上坟场,吞噬了无数误入此地的船只和飞机。
“咯咯…吱…”
一阵尖锐的、仿佛金属摩擦又夹杂着生物嘶鸣的声音,突然透过车体和海水传来,刺激着耳膜。
我立刻切换显示模式,调用车底加装的被动声呐系统。屏幕上,代表德龙X5000的光点周围,瞬间出现了数十个、上百个快速移动的小光点!它们从深海而来,速度快得惊人,轨迹混乱而充满攻击性。
不是鱼群。鱼群不会有这种密集且带有明确指向性的运动模式。
几乎是同时,车身四周的海水猛地沸腾起来!数个黑影猛地撞上车门和底盘,发出沉闷的“咚!咚!”巨响!
借着一道闪电的光芒,我看清了那东西——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生物,大约半米长,身体覆盖着暗沉、粗糙如岩石的甲壳,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状利齿的、令人不适的吸盘口器。它们的四肢是类似节肢动物的附肢,末端带着尖锐的钩爪,正死死抠住车身的防锈涂层,试图固定自己,并用那恐怖的口器啃咬着钢铁!
变异体!“归墟”生物技术的产物!
更多的变异体从漆黑的海水中跃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扑向这艘闯入它们领域的“异类”。
德龙X5000的车身装甲足够厚重,暂时无虞。但附着的生物越来越多,严重影响了车辆的机动性和稳定性,而且它们正在尝试寻找缝隙,或者……攻击推进器!
我眼神一冷,右手在中控台一个隐蔽的开关上划过。
“低温消杀模式,启动。”
瞬间,隐藏在车身四周,原本用于制造冷藏环境的液态氮喷射口猛地开启!极致低温的白雾喷涌而出,笼罩了车体两侧和海面接触的部分!
“咔嚓…嘣…”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和甲壳碎裂声响起。那些附着在车上的变异体,瞬间被冻结,然后在海浪的冲击和车身的震动下,纷纷碎裂、脱落,沉入海底。
海面上暂时为之一清。
但声呐屏幕上,更多的光点正在从更深、更黑暗的海域上浮,密密麻麻,仿佛无穷无尽。
我深吸一口气,将喷水推进器的功率推高,德龙X5000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顶着风浪和隐藏在海水下的致命威胁,继续向着那个闪烁的红色坐标【Ψ-84】,
也是向着这片地狱航路的终点,
坚定不移地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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