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先殿的废墟,在初夏惨白的日光下,如同一头被烧焦的巨兽残骸,沉默地匍匐在皇城东北角,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焦糊与绝望的气息。断壁残垣,焦木纵横,昔日金碧辉煌的彩绘藻井、庄严肃穆的神龛御座,皆化为乌黑扭曲的灰烬。只有几根尚未完全倒塌的、熏得漆黑的蟠龙巨柱,依旧倔强地指向天空,仿佛在无声诘问。
大火虽灭,余烬未冷,人心更是如此。
皇帝辍朝素服、斋戒告罪的旨意,以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方式传递朝野。京城内外,所有的喜庆装饰被迅速撤下,酒楼戏院关门歇业,百姓皆换上素色衣衫,街市间窃窃私语不绝,惶恐与猜测如同瘟疫般蔓延。“奉先殿大火,祖宗震怒”、“天象示警,必是朝中有失德之事”、“怕是北疆战事不利,惹怒上天”……种种流言,在官府的严厉弹压下转入地下,却愈发滋长。
真正的压力,汇聚于紫禁城,更精准地说,汇聚于刚刚接过“协理灾后事宜”重担的林微微身上。
澄心堂内,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林微微未着艳丽宫装,只一身月白色常服,墨发简单绾起,除了一支素银簪,别无饰物。她面色依旧带着产后的苍白与连日的疲惫,但眼眸清澈沉静,目光扫过下首肃立的几位重臣——内阁次辅(张太傅年高,此番未直接负责)、礼部尚书、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宗人府宗正,以及新任京兆尹。
“……火场初步清理,可有何发现?”她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工部尚书出列,躬身道:“回娘娘,臣亲自督率工匠、仵作查验废墟。起火点确在奉先殿主殿东南角,该处设有长明灯与香烛供案。据残留灰烬及未完全焚毁的梁木炭化痕迹判断,火势初起迅猛,疑似有助燃之物。然具体是灯油倾覆,还是其他,尚需细查。值守太监赵德顺尸身已由仵作验过,确系自缢身亡,脖颈勒痕与梁上白绫吻合,死亡时间约在起火前半个时辰。其值房内搜出半壶残酒,血书笔迹初步比对,似无伪造。”
看似证据指向“值守太监饮酒失职,引发火灾,畏罪自尽”。但这结论,在场无人敢轻信,也无人敢轻易否定。
林微微指尖轻轻叩着紫檀木的案几,目光转向新任京兆尹:“赵德顺背景,可查清了?”
京兆尹忙道:“回娘娘,已彻查。赵德顺,河间府人,净身入宫二十七年,一直在奉先殿当差,由洒扫太监升至首领太监,素来勤勉寡言,人缘寻常。家境贫寒,有一侄子在京郊务农,平日少有来往。入宫记录、历年考绩皆无大过。然……臣查到,去岁腊月,其侄子曾突然在京中购置一处小宅,约值百两。经查,银钱来源不明。其侄子言是赌钱所得,但赌场并无记录。”
百两银子,对一个小太监而言,不是小数。尤其是在其侄子刚购置宅院之后不久,奉先殿便出了这等泼天大祸。
“银子来源,继续追查。赵德顺宫中往来,尤其近半年,与何人接触频繁,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厘一毫都不许放过。”林微微语气转冷,“本宫不信,一个勤勉寡言二十多年的老太监,会突然饮酒误事,还恰好在引发滔天大祸后‘及时’自尽。这百两银子,便是线索。”
“是,臣定当全力追查!”京兆尹额头见汗。
“宗庙重地,岂能无端起火?即便真是赵德顺失职,其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有无同党,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林微微看向众人,声音清越,“陛下有旨,严查到底,绝不姑息。此事,便由京兆尹会同刑部、‘夜枭’共理。一应进展,每日呈报。”
众人心头一凛,知皇后这是要将此事办成铁案,不查出真凶绝不罢休。涉及“夜枭”,其酷烈手段,令人胆寒。
“当务之急,尚有二事。”林微微话锋一转,“其一,奉先殿被毁,历代先帝先后神主灵位亟待重制,祭祀不可久废。礼部、宗人府,重制神主、拟定临时祭祀场所及礼仪的章程,何时可呈上?”
礼部尚书与宗正对视一眼,谨慎答道:“启禀娘娘,神主形制、用料、篆刻皆有祖制,重制需时。尤其太祖、太宗等几位先帝神主,需用金丝楠木,刻以金文,工艺繁复。初步估算,即便日夜赶工,全部重制完毕,至少需两月。期间祭祀,臣等拟请暂移太庙偏殿,礼仪略作简省,以待奉先殿修复。”
“太庙偏殿,地方促狭,恐不足以安放诸先帝神主,且于礼制亦有未妥。”林微微沉吟道,“可否于奉先殿废墟之前,搭建临时祭棚?虽简陋,然心诚则灵。亦可让天下臣民知,陛下与朝廷于宗庙祭祀之诚,并未因灾祸而懈怠。重制神主之事,务必选用最妥帖的工匠与料材,宁可慢,不可错。两月之期,可。但祭祀不可中断,三日后,于临时祭棚行告罪祭,陛下将亲临。礼部速拟仪程来。”
“臣等遵旨!”礼部尚书与宗正连忙应下。皇后此议,既顾全了礼制体面,也展现了皇家的担当与诚意,更可稍稍平息外界关于“祭祀断绝”的恐慌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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