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京城飘起了细雪,纷纷扬扬,不多时便将朱墙碧瓦、亭台楼阁覆盖上一层素白。宫人们早早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窗花,但这喜庆的装扮,却难掩宫中那股自秋狩惊变、立储风波后便挥之不去的沉沉暮气,以及潜藏在这暮气之下的、更加隐秘的暗流。
谢无岐在腊月二十宫宴上那番石破天惊的宣言,确实震慑了朝堂,压下了明面上的立储之议。然而,暗地里的涌动,却如冰封的河面下汹涌的暗流,更加湍急难测。皇帝对皇后近乎独宠的维护,在打消了一些人“劝谏”念头的同 时,也激起了另一部分人更深的嫉恨与不安——尤其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子、本指望借选秀攀附皇权,或是对皇后“牝鸡司晨”本就心怀不满的朝臣与宗室。
流言被强力压制,却转化成了更隐秘的私语、更阴毒的眼神,以及投向凤仪宫方向时,那混杂着审视、猜忌与幸灾乐祸的复杂目光。子嗣,这个被皇帝陛下强行按下去的话题,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心照不宣的利剑。皇后娘娘的肚子,似乎承载了远超其本身的重量,成了某种关乎国运的、无声的赌注。
林微微并非毫无所觉。她行走在宫中,能感受到那些迅速低垂下去的眉眼下暗藏的探究;处理政务时,也能从某些臣子看似恭顺的奏对中,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观望甚至敷衍。她知道,谢无岐那日的宣言,是为她筑起了一道最坚固的屏障,却也让她站到了更孤立的风口浪尖。所有的压力、期待、恶意,如今都明明白白地聚焦在她一人身上。
但她并未显露分毫异样。每日依旧准时前往文华殿,与阁臣议事,批阅奏章,从容淡定,仿佛那些暗流与她无关。只是在无人时,她会不自觉地轻抚小腹,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茫然与凝重。子嗣……她与谢无岐,自那夜剖白心迹后,关系的确更为亲密。他留宿凤仪宫的次数渐多,然则,这“顺其自然”四字,此刻听来,却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这日小年,按例宫中虽有家宴,但因着前番风波,谢无岐只命在乾元宫设一小宴,仅帝后二人,简单用了些应节的食物。窗外雪落无声,殿内炭火融融,气氛倒是难得的温馨宁静。
“尝尝这个,”谢无岐亲自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糖年糕,放入林微微面前的碟中,“御膳房新制的,说是用了江南今年新贡的桂花蜜。”
林微微尝了一口,软糯香甜,带着浓郁的桂花香气,确实美味。她抬眼,见谢无岐正看着自己,目光平和,与平日朝堂上的冷峻判若两人。她心中一暖,也夹了一筷子他平日爱吃的清蒸鲈鱼,细心剔了刺,放到他碗里:“陛下也多用些。太医说冬日宜温补。”
谢无岐看着碗中雪白的鱼肉,眸色微深,并未动筷,而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唇边沾到的一点蜜糖。动作自然亲昵,带着一种属于夫妻间的、无需言说的温情。
林微微脸颊微热,垂下眼睫。
“近日,可还有人到你跟前嚼舌根?”谢无岐收回手,语气平淡地问,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微微摇头:“没有。陛下那日震慑在前,无人敢明着来。”她顿了顿,抬眸看他,目光清亮,“只是,暗地里的揣测,怕是少不了。陛下……不必为妾身太过忧心,妾身受得住。”
“朕知道你能受。”谢无岐端起温好的黄酒,饮了一口,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只是,朕不愿你受委屈。那些人……无非是觉得朕膝下空虚,便有了可乘之机,或是觉得你无所出,便有了攻讦的把柄。”
他话说得直白,林微微心头微涩,轻轻“嗯”了一声。
“朕已让太医院院正,为你调理身体。”谢无岐放下酒杯,看向她,语气郑重,“并非急功近利,只求稳妥。你近来劳心政务,也该好生将养。至于子嗣……”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朕说过,顺其自然。有,是锦上添花;无,天也塌不下来。朕的江山,不需要靠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来稳固。你明白吗?”
他再次强调,是在安抚她,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林微微心中酸胀,重重点头:“妾身明白。谢陛下体恤。”
“不是体恤。”谢无岐忽然伸手,越过小几,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他的掌心干燥温暖,带着薄茧,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是朕……不愿你因朕,因这皇位,背上不该有的重负。林微微,你先是朕的妻子,才是大周的皇后。在朕这里,你永远无需为这些事惶恐不安。”
他的话,如同冬日暖流,缓缓注入林微微的心田,驱散了那些盘踞多日的阴霾与压力。她反手回握住他,眼眶微热,却绽开一个真心的笑容:“嗯,妾身记下了。”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未尽之言,尽在不言中。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簌簌有声,更衬得殿内温暖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晚膳将尽时,常信悄步进来,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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