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岐那道废太后、诛奸佞、并宣告“顺应天命,承继大统”的旨意,如同九天罡风,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整个大周朝堂,乃至天下九州。旨意明发,字字如铁,血淋淋地罗列了太后叶氏及其党羽通敌卖国、祸乱朝纲的罪证,最终定格于“朕,顺应天命,正位宸极”这石破天惊的八字之上。
没有虚饰的谦辞,没有繁琐的仪典,只有铁与血铺就的、不容置疑的权力交接。旧的时代,在慈宁宫那条赐下的白绫和菜市口漫天的血腥气中,彻底落幕。新的时代,随着那道玄色身影踏上金銮殿最高处的盘龙御阶,悍然开启。
登基大典极尽简略,却肃杀威严。新帝谢无岐身着玄黑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缓步走上御座。他面容依旧带着几分伤后的清癯,但那双扫视殿内百官的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冷冽,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生杀予夺的绝对威仪。御座旁,设一凤座,林微微身着繁复庄重的皇后朝服,头戴九龙四凤冠,垂眸端坐,虽姿态恭谨,但那通身的气度,已与往日王妃时截然不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震彻殿宇,象征着旧秩序的彻底崩塌和新秩序的绝对确立。小皇帝(如今已是太上皇)并未出席,据称在深宫“静养”。朝堂之上,再无一人敢提及“摄政”二字。
“众卿平身。”谢无岐(朕)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百官起身,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许多人的官袍下摆,已被冷汗浸湿。这位新帝,是以何等酷烈的手段清洗了反对势力,他们心知肚明。如今,刀锋悬顶,无人敢不俯首帖耳。
谢无岐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群臣,最终落在前方几位重臣身上:“北疆战事未平,逆党余孽未清,国朝正值多事之秋。朕,承天命,临天下,当励精图治,扫除奸佞,安定社稷。凡忠心王事、实心用命者,朕不吝封赏;凡心怀异志、怠政营私者,”他语气一顿,寒意凛冽,“国法无情。”
“臣等谨遵圣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百官齐声应和,声音带着颤音。
“即日起,擢刘崇为镇北大将军,总领北疆一切军务,全力收复绥远,痛击北狄!”
“擢张阁老为太傅,入阁辅政,总领文华殿事!”
“擢林氏为后,母仪天下,协理内廷,参知政事,钦此!”
一连串的人事任命,快速而精准,将兵权、相权乃至部分君权,牢牢掌控在他最信任的几人手中。尤其是对林皇后的任命,“协理内廷,参知政事”,几乎明确了她在新朝中仅次于皇帝的超然地位,再无“后宫不得干政”的束缚。
“臣(妾)领旨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崇、张阁老、林微微出列跪拜,声音坚定。
退朝后,林微微随着谢无岐回到已更名为乾元宫的原摄政王府正殿。殿内陈设依旧,但氛围已截然不同。宫人内侍屏息凝神,行走无声,充斥着皇权特有的森严与压抑。
谢无岐褪下沉重的冕服,换上一身玄色常服,坐在御案后,揉了揉眉心,难掩疲惫。连日来的雷霆手段和巨大压力,便是铁打的人也难免损耗。
林微微亲手奉上一盏参茶,轻声道:“陛下操劳,喝口茶歇息片刻吧。”
谢无岐接过茶盏,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两人俱是微微一顿。他抬眸看她,目光深沉:“今日起,你便是大周皇后了。感觉如何?”
林微微迎上他的目光,坦然道:“如履薄冰,责任重大。”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能与陛下并肩,妾心甚安。”
谢无岐凝视她片刻,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不可察的暖意,随即被更深沉的思虑取代:“树欲静而风不止。朕登基,只是开始。北狄未平,朝中暗流未息,各地藩王、世家,也未必全然心服。往后,这深宫内外,明枪暗箭,只会更多。”
“妾身明白。”林微微点头,“妾身会谨守本分,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安稳。”
“嗯。”谢无岐应了一声,放下茶盏,拿起一份奏折,“北疆刘崇递来军报,已初步稳定局势,正在筹划反攻。甘薯在军屯试种成功,于稳定军心大有裨益。你之前所虑,推广良种、兴修水利诸事,可着手拟个章程,待北疆战事稍缓,便逐步推行。”
他将最紧要的军国大事与她商议,又将关乎民生的长远之策交托于她,这份信任,重逾千斤。
“是,陛下。妾身会尽快拟出细则。”林微微郑重应下。
两人又商议了几件政务,气氛倒不似帝后,更似默契的同盟。直到内侍禀报有大臣求见,林微微才起身告退。
走出乾元宫,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和巍峨的宫墙,林微微深吸一口气。身份变了,处境变了,但前路的挑战丝毫未减。只是,她的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因为她知道,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巅峰,她不再是孤独一人。
新的时代已经开启,而她,将作为他的皇后,他的盟友,与他共同面对这万里江山的荣耀与风雨。路,还很长。但这一次,她已准备好,与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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