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漪别院的书房内,灯火通明。谢无岐将一份密报掷于案上,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镇北侯府,好大的胆子。”
林微微侍立一旁,目光扫过密报上的字句,心下了然。上面清晰地记录着镇北侯世子林弘如何通过府中管事,勾结皇庄附近的地痞,利用其母王氏的诰命身份作掩护,将锦绣阁的布料和军中膏油运入别院,再指使他人行破坏之事,并散布“犁头煞”谣言。铁证如山。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林微微轻声问。她心中并无多少对娘家的怜悯,唯有对那被当作棋子、处境堪忧的生母柳姨娘的担忧。
谢无岐抬眸看她,深邃的眼眸似要看进她心底:“爱妃以为,该如何处置?”
林微微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她沉吟片刻,清晰答道:“镇北侯世子行为不端,构陷亲王,破坏皇庄,按律当严惩。然,此事若闹大,牵扯过广,于王府声誉亦非益事。妾身以为,不如将证据直接交予镇北侯,言明利害。侯爷是聪明人,自知该如何取舍。”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苏侧妃身边那婆子,乃是内宅不修,按家法处置即可,不必牵连过甚,以免打草惊蛇,亦免寒了……其他安分人的心。”
她这番话,既表明了严惩主犯的态度,又考虑了政治影响,更暗示了敲山震虎、分化瓦解的策略,最后还顾及了王府后院的稳定,可谓思虑周全。
谢无岐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赏。“准。”他提起朱笔,在另一份奏章上批阅,口中吩咐道,“常信,将证据抄录一份,密封送至镇北侯林擎手上。告诉他,本王念在姻亲之谊,此次小惩大诫。若再有不轨,两罪并罚。”
“是!”常信领命而去,行动悄无声息。
数日后,镇北侯府传出消息,世子林弘“突发恶疾”,需离京至江南别院“静养”,归期不定。而镇北侯则亲自登摄政王府请罪,虽未明言,但态度恭谨异常,并暗中送还了柳姨娘的卖身契,以示和解诚意。王府内,苏侧妃身边那个多嘴的婆子“年老体衰”,被“恩准”放出府去荣养,苏侧妃本人则被谢无岐寻了个由头,禁足三月,抄写《女诫》百遍。
这一系列动作如疾风骤雨,却又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迅速平息了风波。朝堂上关于“犁头煞”的议论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对摄政王雷厉风行、治家有方的称赞,以及对其“宽宏大量”、“顾全大局”的微妙评价。安郡王等人虽心有不甘,但见镇北侯府认栽,也暂时偃旗息鼓。
尘埃,看似落定。
惊蛰轩内,林微微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手中摩挲着那枚刻着“谢”字的铜牌。经此一役,她在王府内的地位已然不同。下人们见到她,敬畏中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信服。赵侧妃送来几匹上好的杭缎示好,言辞间更加客气谨慎。连谢无岐,来她院中的次数也明显多了些,虽依旧话不多,但偶尔会问及她对朝中一些无关紧要事务的看法,或是带来几本她可能会感兴趣的杂书。
这日,谢无岐过来用晚膳,膳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踱到书案前,翻看她近日整理的农事札记。上面不仅有用工笔细心绘制的曲辕犁、条播器改良图,还有她对轮作、施肥的一些思考,字迹工整,条理清晰。
“你倒是用心。”他淡淡道。
林微微替他斟了杯热茶:“妾身闲来无事,胡乱写写,让王爷见笑了。”
谢无岐拿起一张画着简易水车改良图的草稿,看了片刻,忽然道:“开春后,京畿水利或有疏浚之举。你这些‘胡乱写写’的东西,或有些用处。”
林微微心中一动,这是……要让她接触更核心的实务了?她按捺住激动,恭敬道:“若能为王爷分忧,妾身荣幸之至。”
谢无岐放下图纸,目光落在她沉静而明亮的眼眸上,忽然道:“柳姨娘的卖身契,侯府已送来。你若想接她过府奉养,本王可安排。”
林微微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他连这都替她考虑到了?是补偿,是安抚,还是更深的笼络?她迅速压下翻腾的思绪,起身敛衽一礼:“王爷厚恩,妾身感激不尽。只是……母亲久在侯府,骤然离府,恐惹非议。且妾身如今……根基尚浅,接母亲过来,未必是福。暂且……还是让母亲在侯府静养为宜,有王爷照拂,妾身放心。”
她选择了暂时不接。一来不愿过早将生母卷入王府漩涡,二来也是向谢无岐表明,她并无借此扩大娘家影响的意图,安分知足。
谢无岐凝视她片刻,唇角似有若无地弯了一下:“随你。”他站起身,“雨大了,早些歇息。”说罢,便转身走入廊下的雨幕中。
林微微送到门口,看着他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雨夜深处,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局,她看似赢了,站稳了脚跟,获得了更大的空间和信任。但代价是,与娘家的裂痕已无法弥补,更深地绑在了谢无岐的战车上。前方的路,看似开阔,实则暗礁更多。
她握紧了手中的铜牌,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余波未平,她不能有丝毫松懈。水利疏浚……下一个舞台,似乎更广阔,也更危险了。
喜欢殉葬王妃掀了摄政王的棺材板请大家收藏:(m.20xs.org)殉葬王妃掀了摄政王的棺材板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