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吱呀声。
驴车最终停在了一个比预想中更加破败、偏僻的村落外。
村口歪斜的木牌上,“小河村”三个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散架。
泥土夯实的房屋低矮潮湿,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山坳里,村中道路泥泞,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有气无力地吠叫着。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柴火和贫穷交织而成的沉闷气息。
这里甚至称不上是“山清水秀”,只是乱世中最不起眼、最容易被人遗忘的一个角落。
玄机子看着眼前景象,皱了皱眉,最终却叹了口气:
“也罢,够偏,够安静,正好。”
他用从州府带出的少许银钱,打发了驴车夫,又费了些口舌,从村里唯一一个胆怯又精明的老里正手里,租下了村尾最偏僻处一间几乎半塌的土坯房。
房子久无人居,屋顶漏光,墙壁透风,屋内只有一张歪斜的土炕和一张破桌,积了厚厚一层灰尘。
玄机子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拾,清扫蛛网,修补屋顶,又从村里换来些干草铺炕。
林默则被他安置在屋外一块还算干净的大石上,依旧握着那柄柴刀,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
他的存在,很快引起了村里孩童和妇孺的好奇。
他们远远地围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目光大多落在他那异常苍白的脸色和始终握着的柴刀上,眼神里混杂着怜悯、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是个傻子吧?”
“你看他那把刀,破成那样了还拿着…”
“听说道士爷说他病得厉害…”
林默对这一切毫无反应,仿佛那些议论和目光只是穿身而过的风。
安顿下来后,生计成了问题。
玄机子那点微末银钱很快见底,他虽有些修为底子,但重伤未愈,又要照顾林默,无法远行,更不敢显露太多手段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只能偶尔帮村里人看看简单的风水、写些歪歪扭扭的符箓,换些糙米咸菜,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大部分时间,林默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或躺着。
他的身体恢复得极其缓慢,依旧虚弱不堪,动作稍大便会气喘吁吁,冷汗涔涔。
玄机子试过教他一些最粗浅的呼吸法门,试图温养其身,但林默毫无反应,似乎连理解指令都做不到。
那柄柴刀横亘在他与外界之间,拒绝着一切形式的能量介入。
唯一的“活动”,发生在一个午后。
玄机子外出寻食,林默照例坐在屋前石头上。
一阵山风吹过,将他脚边几根散落的枯枝吹到了面前。
他空洞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那几根枯枝上。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暗中观察的玄机子差点惊掉下巴的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笨拙地,弯腰拾起了其中一根枯枝。
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
接着,他另一只始终握着柴刀的手,微微抬起,将那锈迹斑斑、刃口钝拙的柴刀,对准了枯枝。
没有发力,没有技巧。
只是凭借着某种深植于骨髓最深处、连失忆和重伤都无法彻底磨灭的…本能。
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嚓。
一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那根枯枝,从中断为两截,断口平整得不可思议,仿佛被最锋利的神兵切削而过!
而做完这个动作的林默,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更加苍白,握着柴刀的手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虚汗。
他喘着气,眼神依旧空洞,似乎完全不理解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只是茫然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枯枝。
暗处的玄机子,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得清清楚楚!林默体内没有任何能量流动!那柴刀也依旧锈钝!
刚才那一下,纯粹是技巧!
是千锤百炼、融入本能、对发力角度、速度、时机把握到极致后,化腐朽为神奇的…斩击之技!
这少年…即便忘了一切,废了道基,他的身体,依旧记得如何…“斩”!
玄机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他默默走过去,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收拾起地上的断枝,嘴里嘟囔着:
“风真大,都把树枝吹断了…”
日子便在这般清贫、沉寂、又暗藏惊心动魄的琐碎中,一天天流逝。
林默依旧沉默,依旧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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