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羊城通往魔都的高铁上。
陈航坐在靠窗的位置，破天荒地没在看书。
他把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眼神有些放空。
“哟，罕见啊。”
坐在旁边的一个高三学长放下手机，饶有兴致地盯着陈航。
“咱们的Nature大神居然没在学习？”旁边另一个高二化学队的也发现了，“该不会是在思考宇宙终极真理吧？”
陈航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就看看风景。”
“风景？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山啊树啊田啊，今天还阴天，灰蒙蒙的。”
确实，高铁正以300公里的时速飞驰，窗外的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远山如黛，近处的田野被分割成规整的方块，偶尔闪过几栋农舍，都是转瞬即逝。
“航神，你该不会紧张了吧？”学姐微笑着，试探的问，“你一个发了Nature的人，还会怕竞赛？”
“不紧张。”陈航实话实说。
他确实不紧张。还是那句话，竞赛在他心里从来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一个能让他接触到更好资源、验证一些想法的平台。即便因为化学竞赛题的一个灵感，最终做出了成果，发了文章，拿了专利，这个本质也没变。
他看风景，只是因为他想看看。
看看这片土地，看看这个国家，看看窗外飞速变化的一切。这些景色或许普通，但每一帧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时间本身，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行了行了，别打扰人家思考人生。”后排一个数学队的高二学长探过头来，“陈航，你要是无聊，咱们来讨论下这道几何题？我卡了半天了。”
陈航瞥了一眼题目，一道组合几何，需要构造辅助线和运用反演变换。
“过P点做圆O的切线，交直线AB于Q。”陈航拿过草稿纸，随手画了几笔，“然后证明Q、C、D三点共线。可以用反演变换，以P为反演中心，圆O为反演基圆……”
“……”
高铁继续北上。
下午茶时分，车厢里弥漫着各种零食的味道。学生们有的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刷题，有的在闭目养神，还有几个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题目。带队老师们则坐在车厢两端，时不时站起来巡视一圈，提醒大家注意休息。
下午六点，高铁缓缓驶入魔都虹桥站。
“集合！都跟紧了，别走散！”
带队老师挥舞着小旗子，像导游一样把近百人的队伍组织起来，浩浩荡荡走向停车场。那里已经停好了三辆大巴，车身上贴着“粤省中学生竞赛代表队”的横幅。
前往酒店的路上，魔都的繁华扑面而来。
高楼大厦如同钢铁森林般拔地而起，玻璃幕墙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冷冽的光。高架桥纵横交错，车流如织。沿街的商铺琳琅满目，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虽然天还没黑。
“哇……”
大巴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队伍里不少学生来自粤省的非中心城市，港城、韶州、敬州、潮汕……有些甚至是第一次出省，第一次来魔都，也难免被震撼。
“这楼有多高啊？”一个生物队的女生指着窗外一栋摩天大厦，眼睛瞪得圆圆的。
“四百多米吧。”旁边有人回答，“魔都中心大厦六百多米呢，比这个还高。”
“我的天，六百多米……那不得有两百层？”
“其实楼层太高了也不好，等电梯都要等半天。”
“那边是外滩吧？晚上灯光肯定很漂亮……”
车厢里叽叽喳喳，充满了少年人的兴奋和好奇。
陈航也看着窗外，但他的眼神很平静。
大巴行驶了四十多分钟，终于停在了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酒店位于复日大学附近，已经被竞赛组委会包下了好几层。
和陈航同屋的是华附化学队的一个高三学长。这家伙一进门就扔下行李，直接瘫在床上：“累死了……坐了一天车，骨头都要散架了。”
陈航没接话，默默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墙角，然后从背包里掏出几本书，在桌前坐下。
“喂，陈航。咱们聊聊天呗？你那个Nature，到底怎么搞出来的？我们化学教练都快把你吹上天了，说你是百年一遇的化学天才。”
“运气好。”
“得了吧，运气好能发Nature？你跟我说说细节呗？那个反应路线真是你设计的？马荣真教授没给你提示？”
陈航翻书的手停下，转头看向他：“你想走科研？”
“啊？是啊。我竞赛就是想保送上京大学化学系，以后读研读博，进研究所或者高校。怎么了？”
“嗯……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当时是做省队那道有机合成＋实验的综合题，突然就有的灵感。可能……就是要多注意一些小细节？在基础知识充沛的情况下。”
学长听了，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没说话。
“你说得对。”学长表情严肃，眼神里燃起两簇小火苗，“细节……基础……我他妈假期光刷竞赛难题了，大学有机教材都落灰了。”
他冲到自己的行李箱前，哗啦一声拉开，从最底下翻出那本厚重的《基础有机化学》和《物理化学》。他拍了拍书上的灰，一脸痛心疾首：“罪过罪过，朕冷落爱妃久矣！”
陈航：“……”
“从现在开始，朕要雨露均沾！”学长抱着书坐回床边，哗啦啦翻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烃类命名……亲电加成……马氏规则……朕都想起来了！”
陈航收回目光，继续看自己的书。挺好，热血总比瘫着强。
……
第二天，竞赛大会。
可容纳数千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来自全国各省的竞赛生济济一堂，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主席台上，组委会负责人正在宣读比赛安排和规则。
“数学竞赛，明日上午8:30-11:30一试，下午14:00-17:30二试。”
“信息学竞赛，明日上午9:00开始，持续至下午17:00，一道综合性算法设计与实现大题，在线评测。”
“后天，物理、化学、生物三科竞赛。”负责人继续念，“上午8:30-11:30理论考试，下午13:30-17:30实验操作。三科实验同时进行，请各位同学注意好自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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