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巡抚衙门的正厅,檀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紧绷。唐维礼穿着西式马褂,袖口扣着银质纽扣,手里把玩着一枚镀金怀表,目光落在白颖宇身上,带着审视的锐利。
白颖宇一身锦缎长袍,袖口绣着暗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神色淡然。厅内的侍卫腰佩长刀,目光警惕——这位从京城来的白家掌舵人,身后站着的“柳营”,比奉天驻军还要难缠。
“白三爷在东北的生意,做得很大。”唐维礼先开了口,怀表的滴答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柳子河一个小镇,竟能调度奉天七成的资源,连本官都要佩服。”
白颖宇放下茶盏,笑了笑:“唐大人过奖。不过是商户们信得过,愿意抱团取暖罢了。东北商会联盟,说到底是民间自发的秩序,为的是让商路通畅,百姓安稳。”
“民间秩序?”唐维礼挑眉,怀表“咔嗒”一声合上,“本官留洋时,见过伦敦的商会、纽约的财团,哪一个不是在政府的框架内行事?柳子河有自己的武装,自己的税则,甚至能绕过奉天衙门调度资源——这已不是‘民间秩序’,是国中之国了。”
他起身走到墙边,指着挂着的奉天地图:“你看,柳营的防区覆盖了三条官道,联盟的货栈垄断了粮药运输,连蒙古的商队都只认‘柳’字旗。白三爷,这已脱离了奉天的军政体系,是在挑战朝廷的权威。”
白颖宇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唐大人,东北的乱,您刚上任或许还不清楚。前有沙俄抢粮,后有日本浪人袭扰,土匪更是遍地都是。若没有护商队护着,商路早就断了;若没有联盟统一调度,大旱时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柳子河的‘自治’,不是为了对抗谁,是为了活下去。就像这怀表,”他指了指唐维礼手里的物件,“齿轮得咬合着转才能走时,强行拆开,只会停摆。”
“放肆!”唐维礼身后的文案怒喝,“竟敢用器物比喻朝廷体制!”
唐维礼抬手制止,目光冷了下来:“本官主政奉天,推行新政,要的是政令统一、权柄集中。柳营的编制是朝廷给的,就得听奉天衙门调遣;联盟的商路在奉天境内,就得按朝廷的税则缴税。这不是商量,是规矩。”
“规矩?”白颖宇也站了起来,身形虽不如唐维礼高大,气势却丝毫不弱,“当年俄军在边境扣蒙古商队,是谁带着弟兄们把货抢回来的?长春粮霸囤积居奇,是谁开仓放粮救了百姓?这些事,朝廷的规矩管得了吗?”
他盯着唐维礼:“柳营听调,但得是保境安民的调令;联盟缴税,但得是合乎情理的税赋。若唐大人想把柳子河当成新政的垫脚石,怕是打错了主意。”
“这么说,白三爷是不肯让步了?”唐维礼的手指紧紧攥着怀表,指节发白。
“不是不让步,是不能让。”白颖宇拱手,“联盟可以按市价给奉天驻军供应粮草,柳营也可以协助清剿土匪,但想收编、想加税、想断商路——绝无可能。”
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侍卫们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唐维礼的文案脸色铁青,只有白颖宇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在讨论天气。
“好,很好。”唐维礼缓缓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白三爷的意思,本官明白了。不送。”
白颖宇也不多言,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唐维礼道:“唐大人留洋见多识广,但别忘了,东北的雪,比西洋的雨冷得多。有些根扎得深了,硬拔,会伤筋动骨的。”
话音落,他大步踏出巡抚衙门,阳光照在他的背影上,竟带着几分决绝。
唐维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猛地将怀表砸在地上。镀金外壳裂开,齿轮散了一地。“查!给我往死里查柳子河的账!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点破绽都没有!”
文案连忙应是,却见唐维礼盯着地图上的柳子河,眼神阴鸷如冰。
白颖宇坐上马车,陈之安低声问:“三爷,谈崩了?”
“早料到了。”白颖宇闭目养神,“传信给季宗布,让柳营加强戒备,商队都走蒙古线,暂时别进奉天城。另外,让联盟的粮商稳住市价,别给唐维礼抓把柄。”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白颖宇睁开眼,望着窗外奉天城的街景。他知道,这次不欢而散,只是开始。唐维礼的新政刀,已经对准了柳子河,接下来的较量,只会更凶险。
但他不怕。柳子河的根,扎在百姓的田地里,扎在商户的账本里,扎在柳营弟兄的枪杆子上。就像东北的黑土地,再硬的犁,也耕不透那深植的脉络。
马车驶出奉天城,远处的官道上,一队挂着“柳”字旗的商队正缓缓驶来,护商队员的枪在阳光下闪着光。白颖宇笑了笑,挺直了腰杆——这盘棋,他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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