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老宅的正厅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白文氏端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铁青,手里攥着一方帕子,指节都泛了白。底下跪着的白景琦,头埋得低低的,却依旧能看出少年人不服输的倔强。
“你说!你跟那黄春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文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家里早就给你定下了亲事,你竟敢在外头胡来!败坏门风!”
白景琦梗着脖子,闷声道:“我跟黄春是真心的,求妈成全。”
“成全?”白文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那丫头是什么底细你知道吗?她是詹王府家的,还有咋们家和王府的恩怨,家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你跟她搅在一起,是想把白家的脸都丢尽吗?”
旁边的白颖宇见状,连忙上前劝道:“二嫂,景琦年纪还小,不懂事,您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白文氏瞪着他,“老三,你别替他说话!这小子打小就不安分,如今竟敢做出这等事来,不严惩怎么行?”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看他也不是能在家待住的性子,今日就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自己出去闯!啥时候混出个人样,啥时候再回来!”
白景琦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倔强:“走就走!我白景琦就不信混不出名堂!”
白颖宇还想再劝,白文氏却摆了摆手:“老三,你别管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让他受点苦,才能知道家里的好。”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白颖宇拉着白景琦走出正厅,来到院里的石榴树下。
“景琦,”白颖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闯闯也好,你这性子,确实该历练历练。庚子年你跟我在京城守着,三叔知道你有种,是个能成事的。”
白景琦看着三叔,眼里的倔强少了些,多了些依赖。当年兵荒马乱,是三叔带着他守着百草厅,那份沉稳和胆识,让他打心底里佩服。
“三叔,您放心,我不混出个人样,绝不回来见您和二奶奶!”他咬着牙说。
白颖宇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是这混球样子!”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崭新的美国柯尔特左轮手枪,还有一盒子弹,塞到白景琦手里,“拿着,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得有个防身的家伙。这枪是我托人从美国带来的,好用得很,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动枪。”
白景琦握着沉甸甸的手枪,心里一热,眼眶有些发红:“三叔……”
“别婆婆妈妈的。”白颖宇摆摆手,“到了落脚的地方,就给我捎个信,我让人在当地的钱庄给你存银子,别委屈了自己。还有,遇事多琢磨,别冲动,实在扛不住了,就找永丰号的分号,报我的名字,他们会帮你。”
他又从袖中摸出几张银票,塞给白景琦:“这是五十两,先带着路上用。记住,出去了,就代表白家的脸面,别让人看扁了。”
白景琦紧紧攥着银票和手枪,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三叔,我记住了!”
看着白景琦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挺直腰板走出大门的背影,白颖宇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跟他爹白景怡一点都不像,浑身是胆,敢闯敢拼,说不定出去真能闯出一番天地。
回到正厅,白文氏还在抹眼泪。
“二嫂,景琦那孩子有出息,您别担心。”白颖宇劝道,“让他出去闯闯,未必是坏事。我已经给他备了些盘缠和防身的家伙,也跟他说了,有事就找永丰号的人。”
白文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真要赶他走,就是气不过他这性子。你说他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少爷,出去了可怎么活?”
“放心吧,景琦机灵,饿不着。”白颖宇道,“等他在外头碰了壁,就知道家里的好了。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就带着好消息回来了。”
白文氏没再说话,只是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复杂。
白颖宇走出老宅,抬头看了看天。白家的小辈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景双在美国,景武在军中,如今景琦也出去闯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坎要过。
他只希望,这些孩子都能平平安安,都能像这白家一样,永远兴旺下去。
一阵风吹过,院里的石榴树落了几片叶子。白颖宇紧了紧衣襟,往海淀庄子的方向走去。家里的事,外面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得他操心。这乱世,谁都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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