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后,天津港传来消息,英国的织布机器到了。白颖宇派白景武带着人手去接货,足足装了三辆马车,才将两台水力纺纱机、四台动力织布机及配套零件运回城外的院子。
机器刚卸下来时,女工们都躲在厢房里偷看。那铁家伙黑乎乎的,满是齿轮和铁轴,看着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比她们见过的任何织布机都要古怪。
更让她们发怵的是跟着机器来的英国技师——高鼻梁,蓝眼睛,黄头发卷得像羊毛,说话叽里呱啦听不懂,身上还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春桃悄悄拉着秋菊:“我听说……这些洋人是吃人的恶鬼,专抓咱们这样的女人……”
秋菊也吓得脸色发白:“可三爷让咱们学这个……”
正嘀咕着,白颖宇带着汤姆逊和技师走了进来。那技师叫布朗,四十多岁,看着倒还算和善,只是语言不通,全靠白颖宇汤姆逊翻译。
“白先生,布朗说这些机器需要三天时间安装调试,水渠的水流力度刚好,很适合驱动机器。”汤姆逊道。
“有劳了。”白颖宇点头,目光扫过躲在门后的女工,提高了声音,“都出来吧,往后这机器就得你们管了,现在好好看着。”
女工们磨磨蹭蹭地走出来,头埋得更低,没人敢看布朗。
接下来三天,布朗忙着安装机器。他熟练地组装齿轮,连接传动带,调试水力装置,时不时用锤子敲两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女工们远远看着,见他只是埋头干活,没什么吓人的举动,心里的恐惧稍减了些,但仍不敢靠近。
机器调试好的那天,布朗拉着白景武演示了一遍:纺纱机转动起来,棉纱从锭子上抽出,均匀得像画出来的;织布机“咔嗒咔嗒”响着,纬线穿过经线,转眼就织出半尺长的布,又快又平整。
“真……真厉害……”秋菊忍不住小声感叹。
白颖宇看在眼里,知道该打消女工们的顾虑了。当晚,他让人备了桌饭菜,特意让布朗叫上了汤姆逊,又把十几个女工都叫到院子里。
“都坐下吧,今天请布朗先生吃饭,也是让你们认认人。”白颖宇率先坐下,指着布朗,“他是英国人,来教咱们用机器的,不是什么恶鬼。”
汤姆逊笑着翻译了几句,布朗也学着拱手的样子,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看着竟有几分憨厚。
女工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动。白颖宇拿起筷子:“春桃,秋菊,带头坐下。”
两人咬咬牙,挨着桌子边坐下,其他人才慢慢落座。
饭菜很丰盛,有肉有菜,还有白面馒头。布朗显然没吃过这些,拿起馒头掰了块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又接连吃了两个,喝汤时还差点烫到嘴,引得女工直笑。
女工们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春桃发现,这洋人吃饭也用嘴,也会烫着,和她们也没什么两样。
“布朗先生说,他家里有三个孩子,妻子是裁缝,和你们一样,也跟针线布料打交道。”白颖宇翻译着,“他来中国,是想多赚些钱给孩子买糖果。”
这话一出,女工们彻底放松了。谁家里没有孩子?为了孩子奔波,这不就是普通人的日子吗?
白颖宇见气氛缓和,笑道:“你们看,布朗先生也是寻常人,会饿,会笑,会想家里人。他的本事在机器上,你们跟着学,学会了,将来日子也能好过些。”
春桃鼓起勇气,用粗布帕子擦了擦手,小声道:“三爷,我们……我们学。”
接下来的日子,布朗开始教女工们操作机器。起初大家还笨手笨脚,怕弄坏了这铁家伙,布朗却很有耐心,一遍遍地演示,用手势比划着讲解。汤姆逊偶尔来帮忙翻译,更多时候,是靠眼神和动作交流。
春桃和秋菊学得最快,她们本就懂织布,很快就摸透了机器的性子——什么时候该添棉纱,什么时候该调整张力,听着机器的“咔嗒”声就能知道是否正常。其他女工也跟着学,渐渐从生疏到熟练。
半个月后,布朗要走了。临走时,女工们竟自发地包了些馒头给他带上。布朗咧着嘴笑,用刚学会的中文说:“好,好……”
看着机器在女工们手中顺畅运转,织出的棉布堆成了小山,白颖宇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成了。打破对洋人的恐惧,才能真正学到他们的本事。这些女工,不仅是机器的操作者,更是白家踏入新时代的见证者。
院子里,机器的“咔嗒”声和女工们偶尔的说笑混在一起,成了乱世里一道别样的风景。白颖宇站在门口,听着这声音,仿佛看到了更长远的未来——手工与机器并存,传统与新知相融,这才是白家在变局中该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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