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根牙签,百无聊赖地剔着牙。上午那个“挂号”的孝子,让他平白得了几文赏钱,这会儿正琢磨着晚上是去吃碗馄饨,还是去勾栏听个新来的姑娘唱曲儿。
张子墨面前的砚台里,那枚乌黑的渡鸦羽毛静静躺着,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盯着它,仿佛要从那细密的纹理中,看出客栈未来的吉凶祸福。他想不通,为何如此不祥之物,能被那个胖子说成是福泽三代的宝贝;更想不通,为何如此颠倒黑白的行径,竟能进行得如此顺理成章。
他转头看向柜台,唐不二侧着身子,蜷在太师椅里,睡得正熟,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那均匀的鼾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张子墨早已千疮百孔的圣贤之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客栈的大门被“咣当”一声撞开。
王麻子一马当先,那身紧绷的青布长衫因为跑动,腋下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却毫不在意。他满面红光,手里攥着一本册子,身后跟着同样兴奋的李二狗和铁头,三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尘土和成功人士特有的意气风发。
“掌柜的!掌柜的!”
王麻子的嗓门,像一口破锣,瞬间震碎了满屋的宁静。
唐不二的鼾声戛然而止。他极其不满地咂了咂嘴,慢吞吞地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睛,一脸“谁敢打扰老子发财梦”的起床气。
“办完了?”他揉着眼睛,声音沙哑。
“办完了!掌柜的,全办完了!”王麻子激动得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柜台前,将那本册子“啪”地一声拍在柜面上,“您……您真是神了!”
李二狗紧跟着补充,声音尖细又兴奋:“掌柜的,您是没瞧见那场面!咱们的‘鲁班记’金字招牌一挂出去,那叫一个气派!棺材铺那条街,现在都改名叫‘鲁班里’了!那些老板,见了我们,比见了亲爹还亲!”
铁头在旁边瓮声瓮气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往柜台上一放,发出“哗啦”一声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掌柜的,这是今天收的……‘认证费’和‘招牌制作费’,一共是……是……”铁头文化不高,卡了壳。
王麻子一把抢过话头,自豪地挺起胸膛:“一共是纹银二十七两,外加铜钱三千二百文!这还只是一天的进项!”
“嘶——”阿七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牙签都掉到了地上。他一个箭步蹿到柜台前,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钱袋,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二十七两!这都够他去春风楼包一个月的场了!
唐不二总算睁开了眼。他没去看那钱袋,也没理会王麻子等人的激动,只是伸出手指,捻了捻王麻子那本册子的一角,皱起了眉头。
“这册子,哪儿买的?”
王麻子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城东刘记书铺,最好的徽州宣纸订的,一本……一本要三十文钱。”
“三十文?”唐不二的声调陡然拔高,脸上露出了肉疼的表情,“你就记几个破账,用得着这么好的纸?门口厕筹都比你这省钱!这叫什么?这叫铺张浪费!这叫管理成本失控!王麻子,你这个总管,思想很有问题啊!”
王麻子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带着二十七两银子的巨款胜利归来,怎么就因为三十文钱的账本,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掌柜的,我……”
“我什么我?”唐不二一摆手,“下不为例。这三十文钱,从你这个月的份子里扣。还有,”他指了指王麻子腋下的破洞,“这身衣服,影响公司形象,置装费不予报销。”
王麻子张口结舌,彻底蔫了。
角落里的张子墨,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只觉得一股悲凉从心底升起。他本以为自己会为这群人的成功而愤怒,可当他看到王麻子那副委屈又不敢言的模样时,心中竟生出了一丝……同情?这群被利用而不自知的可怜人,正在为那点蝇头小利,沾沾自喜。
他身旁的净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没有看那堆银子,也没有看垂头丧气的王麻子,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唐不二,双掌合十,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阿弥陀佛。”他低声对张子墨开示,声音里带着颤抖,“张施主,贫僧……贫僧好像……又悟到了更高深的境界。”
张子墨麻木地转过头。
净远眼中光芒大盛:“你看掌柜的在斥责王总管,贫僧看的,却是‘戒律’!掌柜的此举,乃是‘当头棒喝’!他以三十文钱为戒尺,敲打的是王总管心中升起的贪念与骄矜,是为‘戒贪’!
他不允报销置装费,是教他看破色相,明白万物皆空,是为‘戒妄’!掌柜的不是在乎钱,他是在乎王总管的道心啊!他这是在以身饲虎,宁愿背上‘贪财’的恶名,也要为属下斩断心魔!这……这不是菩萨行,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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