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巡被软禁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朔方城有限的知情者圈子里引发了剧烈的、无声的震荡。表面上的朔方城,依旧在秋日的寒风与沙尘中维持着边塞特有的、粗砺而有序的运转。城门照常启闭,士卒照常巡弋,市井的喧嚣混杂着远方的战马嘶鸣,一切似乎与往日并无不同。
然而,在城墙之内,在官衙深处,在那些被严密看守的院落和驿馆之中,气氛却已截然不同。魏徵所居住的都督府别院,守卫增加了一倍,出入核查极其严格。郑巡下榻的驿馆更是被完全封锁,内外隔绝,连只苍蝇飞过都要被盘查三遍。军械库的紧张感有增无减,刘曹吏(刘库丞)的神经几乎绷到了极限,每日巡查的频率和细致程度近乎苛刻,匠人们埋头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喘。
唐十八的丙字七号房,成了这巨大压力漩涡中一个相对静止,却又无比焦灼的点。他依旧被限制在这里,等待“听候调用”。老陈每日来送水食时,脸上的忧色更浓,话也更少,常常只是放下东西,叹一口气,便匆匆离去。唐十八知道,老陈必定承受着来自刘曹吏乃至更上层的压力,不能,也不敢与他多说什么。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信息。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郑巡被软禁的第三天傍晚,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朔方城低矮的屋脊。风比平日更急,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库区地面的尘土和细碎杂物,打得门窗噼啪作响。
唐十八正在工作台前,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尝试用细铁丝和一小块磁石,改进那个粗糙的金属接近感应装置。他需要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具体而微的“手艺”上,才能暂时压抑住心中对大局走向的焦虑和不安。郑巡的倒台(至少是暂时的失势),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荥阳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绝不会坐视自家子弟(还是御史)被如此处置。反击,或许正在酝酿,只是以他目前的层级和处境,还无从窥见。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老陈那种熟悉的、略带拖沓的步子,而是更轻、更快,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依然清晰的节奏。停在了门口。
唐十八心中一凛,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手按在了腰间别着的粗铁钎上。
“咚咚。”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意味。
“谁?”唐十八沉声问。
“唐匠人,魏侍中有请。”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略显生硬的嗓音。
魏徵?这个时候?唐十八略一思索,应道:“请稍候。”他快速检查了一下自身,确认没有携带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物品(木匣证据和真铜钱藏在极隐秘处),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两名陌生的军士,并非魏徵常带的亲随,而是穿着朔方边军的制式皮甲,眼神锐利,面无表情。其中一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十八没有多问,默默跟上。三人穿过暮色中愈发昏暗的库区,沿途遇到的库丁和匠人都远远避开,低头疾走。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他们没有去魏徵通常所在的公廨或都督府别院,而是径直走向了军械库大门附近、一处平日用于接待外来官员的独立小院。小院门口同样有军士把守,戒备森严。
进入院中,正房的灯火通明。唐十八被引到门前,军士示意他独自进去。
推开门,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魏徵并未坐在主位,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几日不见,这位以刚直闻名的老臣,眉宇间的疲惫之色更重,眼角的皱纹似乎也深了几分,但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草民唐十八,见过侍中。”唐十八躬身行礼。
“免礼。”魏徵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了指桌边的椅子,“坐。”
唐十八依言坐下,腰背挺直,静候下文。
魏徵没有立刻说话,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早已凉透的粗茶,将一杯推到唐十八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抿了一口,眉头微蹙,似是嫌其苦涩。
“唐十八,”魏徵放下茶杯,目光直视着他,“郑巡之事,你已知晓?”
“是,草民略知一二。”唐十八谨慎回答。
“你如何看待?”魏徵的问题单刀直入。
唐十八心中一紧。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他沉吟片刻,字斟句酌:“郑御史身为巡边钦使,言行举止确有可疑之处。玉佩、残账等物证,亦非空穴来风。然其中是否另有隐情,或涉更深纠葛,非草民所能妄断。草民之知,军械乃边关将士性命所系,不容丝毫差池。”
他既点出了郑巡的可疑和证据的确凿,又保留了余地,并将落脚点放在军械根本之上,符合他“匠人”的身份和立场。
魏徵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你倒是滑头。”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不过,你说的对,军械根本,不容有失。这也是老夫为何必须将郑巡暂时控制起来的原因。此案……比老夫预想的,牵扯更广,水也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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