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的秋意,一日浓过一日。风不再是凉爽,而是带着刀刃般的锐利,卷起沙尘,拍打着土坯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军械库内的气氛,却比天气更加肃杀。魏徵的雷霆手段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了这座边城军镇的咽喉,也让潜伏在阴影中的某些存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皮货铺暗格的铁证,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案件的侦办进程。崔郎中在魏徵的授意下,一方面将整理好的证据链与请求协查、缉拿的公文,以六百里加急发往河东节度使府、将作监以及长安刑部;另一方面,在朔方本地,对胜州“胜记”货栈及关联人员的追查也紧锣密鼓地展开。张仁愿调拨了一队精干边军,配合崔郎中的人手,星夜赶往胜州。
与此同时,魏徵对军械库内部的梳理与监控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刘曹吏(刘库丞)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每日带着红丝密布的眼睛,穿行在库区的各个角落,核对账目、盘问人员、检查物料,事无巨细,皆需亲自过问或上报。他原本那股属于边军老吏的粗糙悍勇,被一种近乎偏执的、自我证明般的严苛所取代,令库中上下愈发畏惧。
唐十八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他继续被“留用”在丙字七号房,但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除了偶尔被叫去协助辨认一些从皮货铺或深坑中查获的、难以判明的机巧零件或矿物样品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必须待在那个堆满废料的房间里。老陈每日依旧会送来水食,但停留的时间更短,话也更少,眼神里时常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忧虑。唐十八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外来者”、“发现者”,正被置于一个被严密观察、却又刻意隔离的位置上。这既是魏徵“可用不可尽信”策略的体现,恐怕也少不了郑巡的推波助澜。
郑巡这几日显得异常安静。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发表意见,或质疑调查方向,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跟在魏徵身边,记录、整理文书,偶尔与崔郎中低声交流几句,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但唐十八从老陈零星的透露中得知,郑巡私下里并未闲着。他以“协助核查边军相关账目及人员背景”为由,调阅了大量朔方驻军过往的物资调拨记录和部分中低级军官的履历卷宗,并且数次单独提审了被临时看押的、与皮货铺有过接触的几名军械库老吏,问话内容不得而知。
鹰隼在高空盘旋,鹧鸪在草丛潜伏。表面的平静下,是更加激烈的暗战。
唐十八没有浪费时间。他继续完善着丙字七号房内的“小天地”。纺车测试平台已经基本稳定,他利用收集到的不同粗细皮条和木质齿轮,测试了多种传动组合,并将结果用炭笔仔细记录在几张相对完整的废纸上。那些自制的报警器、感应装置也被他不断改进,虽然效果依旧有限,但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他利用这些独处的时光,反复推演着整个案件,试图将自己代入魏徵、郑巡、乃至黑手幕后主使的视角,去揣摩他们的意图、策略和可能的下一步。
魏徵要的是彻查真相,揪出蠹虫,整肃边备。但他位极人臣,深谙政治平衡,必然要考虑朝局稳定、边军士气,以及可能牵扯到的复杂人事关系。他的行动看似雷霆万钧,实则步步为营,证据确凿才肯出手,正是老成谋国之道。目前,他的火力集中在河东官冶坊胡监作、胜州商线、以及老王皮货铺这个“终端”上,这是最稳妥、也最容易取得突破的方向。
郑巡的目的则更加晦涩难明。他表面是协助魏徵查案,但唐十八越来越觉得,这位郑御史恐怕另有打算。他最初试图将案件控制在“匠人失职”、“库吏渎职”层面;在刀胚案和深坑发现后,又隐隐将矛头引向库内人员甚至自己;如今在铁证面前暂时沉默,却私下调查边军账目和人员……他想干什么?是真的想查出更深层的保护网?还是想借机掌握某些人的把柄,为己所用?或者……他根本就是黑手阵营中的一员,在极力引导、干扰、甚至试图掌控调查的走向?
至于黑手的幕后主使……能够渗透官冶坊、构建跨州走私网络、并可能拥有一定边军或朝中人脉的,绝非等闲之辈。其目的,绝不仅仅是贪图倒卖军械的那点利润。或许,是为了在军工领域培植势力、打击政敌(如阎立德、王焕,甚至可能包括支持新铁的太宗皇帝?)、亦或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拥有影响甚至破坏帝国边备的能力?
唐十八感到一阵心悸。如果他的猜测接近事实,那么这场围绕新铁法和军械质量的斗争,就远不是简单的贪腐案,而可能是一场涉及帝国国本和未来走向的、冰山一角下的残酷博弈。
他再次审视自己手中的筹码。木匣中的证据(账册、地图、真铜钱)是他最大的底牌,但现在还不是亮出的时候。仿制铜钱和地道痕迹已经起到了引导作用。他掌握的超越时代的工艺知识和技术思维,是他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并可能影响局势的根本,但目前受限于材料和条件,难以发挥决定性作用。而对案件脉络的相对清晰认知和人心的揣摩,则是他在这场智力棋局中,与那些老辣对手周旋的依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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