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朱门在暮色里泛着陈旧的光,门环上的铜绿被摩挲得发亮。林昭雪抬手叩门,指节落在冰凉的铜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敲在自己紧绷的心上。
开门的老仆李伯看见她身上的银甲,浑浊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涌上酸楚:“是昭雪小姐?快进来,老爷在里头呢。”
穿过落满枯叶的庭院,冷风卷着碎叶打在脚边。正厅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烛火,隐约能听见里面压抑的叹息。林昭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心口猛地一缩——
林景明正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背影佝偻得厉害。这位曾经在吏部雷厉风行的尚书大人,不过半年未见,鬓角竟已染满霜白,连脊背都比去年弯了许多。他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茶水早凉透了,却一口没动。听见动静,他缓缓转身,看见林昭雪的瞬间,眼里闪过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昭雪?你怎么来了?”
“景明叔。”林昭雪快步上前扶住他微颤的手臂,指尖触到单薄衣料下硌人的骨骼,才惊觉他清瘦了这么多,“父亲让我来看看您。”
林景明摆摆手,苦笑一声:“我不是在信里说一切都好吗?你父亲就是瞎操心。”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坐,一路从南边赶来,累坏了吧?”
“还好。”林昭雪坐下时,目光扫过桌上的棋盘。去年她来京,景明叔还在这里教她下棋,说“棋如吏治,落子就得守规矩”,如今棋盘蒙着薄尘,显然许久没动过了。她从行囊取出两盒云雾茶:“这是家乡新采的,您尝尝。”
“有心了。”林景明的目光在茶盒上顿了顿,忽然问,“你父亲……都告诉你了?”
林昭雪点头,语气凝重:“父亲说您被降了两品,奉妍也被送回江南了。”她抬眼直视着他,“景明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都说您动了齐王的人,可我认识的傅承愈,不是会为这点事就大动干戈的人。他连降您两品还牵连奉妍,这里面一定有缘故。”
林景明端起凉茶猛灌一口,茶水顺着嘴角流下也浑然不觉。过了许久,他重重叹气,声音里满是疲惫:“这事……说来丢人,都怪奉妍那丫头。”
“奉妍?”林昭雪愣住了。表妹虽张扬,却向来知轻重,怎么会牵扯进来?
“那丫头自小就心属齐王。”林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前阵子圣上也有意给他们赐婚,可圣旨迟迟没下来,后来竟像没这回事了。我在朝堂上试探过两次,圣上都含糊其辞,我就知道这事黄了,本想劝奉妍死了这条心,可那丫头倔得很。”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她听说齐王心里早有人了,是个被宠在心尖上的贵女。那丫头一时糊涂,不知听信了谁,居然会相信献祭少女会让喜欢的人回心转意,竟找人把那位贵女绑了去,差点……差点出事,害了那位贵女。”
“什么?”林昭雪猛地站起,铠甲撞在椅背上发出刺耳的响,“她怎么敢?”
“谁说不是呢!”林景明拍着桌子,“据说齐王到了的时候,奉妍已经拿刀子在那位贵女手腕处划了几道血痕,幸好齐王来得及时把人救了回去,可你是没见他当时的样子,眼睛红得像要吃人,在朝堂上参我的时候,字字都带着火气。我当了这么多年官,从没见他为谁发过这么大的火。”
林昭雪僵在原地,指尖冰凉。她想起五年前在雁门关,傅承愈曾说过,他最恨背后阴人,尤其是对女子动歪心思。那时她只当是随口一说,如今才知他是真的憎恶这种事。奉妍这次,是真的触了他的逆鳞。
“为了一个,女人?”她艰难地开口。
林景明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昭雪,你还是太年轻。这世人谁看不出齐王对那位贵女的心思?只有你表妹奉妍,偏偏执迷不悟。几个月前阿维隆国主来大晟,以一国做聘礼,求娶的就是她。圣上都动了心思,赐婚的圣旨都拟好了,你猜怎么着?”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圣旨下达那日,齐王就一个人直挺挺跪在御书房门口,从卯时跪到酉时。听说他把虎符都呈了上去。日头最毒的时候,侍卫想给他撑把伞都被他推开,膝盖渗了血也一动不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是圣上最倚重的将军?可那天,他愣是就那么跪着,直到圣上松口收回圣旨,他才拖着伤腿站起来,连谢恩都忘了,转身就往相府跑——那模样,哪还有半分常胜将军的样子?”
林昭雪的呼吸猛地一滞,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她想起傅承愈在战场上的模样,金戈铁马间从不弯腰,就算中了埋伏也只会挥剑迎上去,何曾见过他跪地求饶的样子?为了这个女人,甚至不惜动用‘虎符’,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景明叹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那位贵女不只是齐王的心上人,还是当朝丞相的亲妹妹。”
“丞相的亲妹妹?”林昭雪彻底怔住了。丞相是朝中重臣,权倾朝野,奉妍动了他的亲妹妹,别说降职,就算被罢官流放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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