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殡仪馆后院的小屋里,老蔫已经在地铺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陈随风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阴影,毫无睡意。
白天的麻将局,那些太太们无心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封闭的记忆闸门。此刻,那些属于珍鸽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带着血腥与痛楚,将她拖入往昔的梦魇。
...
三年前的上海,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珍鸽还记得她刚嫁给赵文远时的情景。那时的赵文远,还是个笑容腼腆的青年商人,虽然家境不算顶富裕,但待她极好。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在法租界的梧桐树下,指着那些漂亮的洋房说:“鸽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珍鸽那时觉得,自己是全上海最幸福的女人。她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照顾赵文远体弱多病的母亲,甚至拿出自己的嫁妆帮他周转生意。那些年,赵文远的绸缎庄生意确实越来越好,从一家小门面,慢慢扩张成了三家分号。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赵文远认识了苏曼娘开始。
苏曼娘是百乐门的舞女,比赵文远小十岁,生得妩媚动人,更有一身笼络男人的本事。赵文远在一次应酬中认识了她,从此就像变了个人。
他开始夜不归宿,对珍鸽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动手打她。起初只是推搡,后来变成了拳打脚踢。珍鸽想过反抗,想过离开,但赵文远威胁她,如果敢离婚,就让她身败名裂,让她的娘家人在上海待不下去。
更可怕的是,赵文远的母亲,那个曾经待她如亲生女儿的老人,在苏曼娘的挑拨下,也开始对她冷眼相待。
“不下蛋的母鸡!”老人常常这样骂她,“我们赵家要绝后了!”
其实珍鸽怀过孕,但在赵文远一次醉酒后的毒打中流产了。从那以后,她的肚子就再没有动静。
记忆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陈随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最清晰的是那个雨夜。
那天,赵文远突然回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进门就摔东西,骂骂咧咧地说生意赔了本,都是珍鸽这个丧门星方的。
珍鸽不敢回嘴,只是默默地收拾碎片。但这更加激怒了赵文远。
“你看看你!整天哭丧着脸!我看见你就来气!”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疼痛让珍鸽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求饶:“文远,别打了...我错了...”
“错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赵文远狞笑着,“你错在不该挡我的路!曼娘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签字离婚!”
珍鸽的心彻底冷了。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给苏曼娘腾位置。
“我不会离婚的。”她咬着牙说,“除非我死。”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赵文远。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把珍鸽拖到客厅,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珍鸽蜷缩在地上,护住头脸,但有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她的腹部,她痛得几乎晕厥。
“不服?我让你不服!”赵文远抄起桌上的烟灰缸,那是他们结婚时朋友送的礼物,水晶的,很沉。
珍鸽看见他举起烟灰缸,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文远,不要...”
“去死吧!”赵文远狞笑着,用力砸下。
剧痛从额头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珍鸽的最后一眼,是赵文远扭曲的脸,和从里屋走出来的苏曼娘——她穿着丝绸睡衣,抚摸着微凸的腹部,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
陈随风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伤痕。
但这具身体记得那种疼痛,记得那种绝望。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那面模糊的镜子前。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冰冷,与记忆中那个软弱可欺的珍鸽判若两人。
“你不是珍鸽。”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你是陈随风,是善尚神君的使者,是来教化人心、扬善弃恶的。”
但那些记忆太真实,太痛楚。恨意如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几乎要冲破那层“尚意”的约束。
她闭上眼睛,尝试调动脑海中那些属于神使的力量。这一次,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感应,而是一股清凉的气流,从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识心术——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隔壁老蔫睡梦中的安宁。
七十二变——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可以随意变换形态,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掌控。
点石成金——她触摸着桌角,能感觉到物质最深层的结构,仿佛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它的本质。
但这些神通都还太弱,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着,看得见却摸不着。她知道,这是“尚意”原则的约束——不能轻易显圣,不能强力干涉,必须像风一样,无形中改变一切。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轻声念着这句诗,这是“善尚神君”给她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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