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顿“开诚布公”又暗流汹涌的饭局之后，沈言卿的直播生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每晚准时开播，ID“喵喵大王”的热度也依然居高不下。
但他整个人的状态，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懒散。
曾经那种被逼到墙角、羞愤欲死却又不得不强撑营业的“生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爱咋咋地”的平静，甚至偶尔会透出点生无可恋的麻木。
“猫猫大王第一信徒”（方逸眠）和“大王最漂亮！”（沈卿）的礼物和特殊要求依然每天准时送达，花样翻新。
方逸眠寄来了一套手感极佳、看起来就很贵的丝绸睡衣，要求是“睡前故事环节”。
沈言卿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念了十分钟的产品说明书。
沈卿则点名要听“大王用本音唱《威风堂堂》”，打赏金额高得离谱。
沈言卿喝了口水，继续用变声器唱，毫无感情、如同念经般把歌词念了一遍，还故意在几个关键处破音。
然而，无论他们的要求多么离谱，打赏多么丰厚，沈言卿都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照单全收，但完成质量……只能说聊胜于无。
他不再为了一个舞蹈动作练习到半夜，不再为了妆容效果反复卸化。
他学会了用最省力的方式敷衍过去，比如放原唱对口型，用滤镜一键上妆，甚至直接说“今天累了，不想动，就聊聊天吧”。
奇怪的是，面对他这种消极怠工的态度，两位“头号粉丝”并未表现出不满。
方逸眠的礼物照刷不误，留言变成了“早点休息”、“注意嗓子”。
沈卿的打赏也从未间断，只是留言变成了“哈哈哈今天的大王也好可爱！”“懒懒的样子像只猫~”。
这不是他真的想的消极怠工，而是真没招了。
方逸眠和沈卿白天家里见，晚上直播间见，沈言卿感觉好累呀，他被搞得好累啊。
直播间的真实观众倒是很买账，觉得主播这种“摆烂”反而有种反差的萌感，人气不减反增。
除了这两位，最近还频繁出现一个ID叫 “无制无序” 的神秘用户。
这人从不发言，只在每次直播即将结束、沈言卿说完“今天就这样，大家晚安”的时候，准时出现，刷一个价值不菲、但又不至于像“信徒”和“漂亮”那样夸张的礼物。
比如“星空漫游”或“深海之泪”，恰好卡在关播前的瞬间，吸引一波最后的关注和讨论，然后头像立刻灰掉，深藏功与名。
弹幕对此议论纷纷：
[这个“无制无序”是谁？每次都卡点！]
[感觉像个沉默的守护者？]
[该不会是第三个大佬吧？]
[喵喵大王到底有多少隐藏金主啊？]
沈言卿也注意到了这个“无制无序”，但他现在心力交瘁，懒得深究。
反正礼物照收，是谁都无所谓。
他只想赶紧下播，逃离这个让他越来越不自在的虚拟舞台。
虚拟世界的烦恼尚可逃避，现实世界的“入侵”却让他无处可躲。
不知从哪天开始，方逸眠和沈卿，仿佛将这个位于“虞梦舍”的安全屋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并且是……常住的那种。
起初只是偶尔“路过”送点东西，通常是沈言卿随口提过想吃或需要的东西，顺便坐坐。
后来变成“正好在附近处理事情，过来休息一下”。
再后来，“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带来的个人物品也越来越多。
方逸眠的深色西装外套挂在了玄关衣架上，他的定制洗漱用品占据了卫生间洗手台的一角，几本厚重的、关于时空理论和能量架构的专业书籍散落在客厅茶几上。
他甚至带来了一套便携式的高级咖啡机，理由是“你这里只有速溶，对胃不好”。
沈卿则更加“过分”。
他堂而皇之地搬来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他的衣物，风格从简约到华丽不等、各种沈言卿看不懂但感觉很贵的瓶瓶罐罐，护肤？保养？、几件造型奇特的乐器，还有一堆封面空白的笔记本。
他占据了客房，并且很快让那个房间充满了他的个人气息——一种混合着古老书卷和某种清冽冷香的味道。
他还擅自更换了客厅窗帘的颜色，理由是“原来的颜色太压抑，不利于小言卿的心情”。
沈言卿看着这两个在自己地盘上日益扎根的男人，某天清晨，端着一杯方逸眠煮好的咖啡，穿着沈卿买的柔软家居服，站在客厅中央，忽然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他歪了歪头，墨发垂落，红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恍惚：“……好熟悉。”
旁边正在用平板处理曙光事务的方逸眠抬起头：“嗯？什么熟悉？”
沈言卿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咖啡，感受着舌尖恰到好处的醇香和微苦，语气平板无波：“好像当初，方逸眠你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住’进我家的。”
方逸眠操作平板的手指顿住了，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情况不一样。”
在开放式厨房里哼着歌准备早餐，煎蛋都能煎出花来的沈卿闻言，探出头，笑眯眯地说：“哦？还有这种往事？小眠，手段可以啊，经验丰富？”
方逸眠：“……闭嘴。”
沈言卿没理会他们之间的唇枪舌剑，只是捧着咖啡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苏醒的城市。
无奈吗？当然有。
但奇怪的是，比起最初那种被监视、被掌控的窒息感，现在这种拥挤的、吵闹的、充满生活气息，尽管是别人的生活气息强加进来的的环境，反而让他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奇怪的松弛。
他没有明确表示欢迎，但也没有强硬地赶人。
默许，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他只是会在方逸眠又把文件摊满餐桌，或者沈卿又开始用他那把古怪的琉特琴弹奏不成调的曲子时，投去一个无声的、带着点嫌弃的眼神。
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研究那缕日益凝实的千丝，进行恢复性的体能训练，或者……单纯地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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