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佛山回家后,王老先生那句“活人,不该成为任何人橱窗里的收藏品”的话在我脑中反复回响。
然而,推开家门,迎接我的依然是兰漫无懈可击的温柔。
“回来啦?爬山累不累?”她接过我的外套,手指“无意”地拂过我的手腕,像是在检查脉搏,又像是在确认所有物是否完好。“我炖了山药排骨汤,给你补补气。”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那个装着石膏手模的铁盒子,那本记录着“标本化”计划的笔记,像毒蛇一样盘踞在我心头。我意识到,单纯的恐惧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如果那种偏执真的如王老先生所言是代际传递的“藤蔓”,那么要理解兰漫,甚至找到一丝生机,我必须更深入地了解它的根源。
我再次将目标锁定在祖母林秀珍的遗物上。那个旧箱子,似乎还藏着更多秘密。趁兰漫在厨房忙碌的间隙,我以整理旧物为名,再次打开了它。
在箱子的最底层,一个硬纸板文件夹里,我有了更惊人的发现。里面不是日记,而是一本线装的、纸张泛黄脆弱的手册,封面上用毛笔工整地写着:《生命形态保存术》。
我屏住呼吸翻开。里面详细记录了各种动植物标本的制作方法,从昆虫针插、鸟类剥制,到更复杂的骨骼清理和福尔马林浸泡。笔迹严谨,配着精细的示意图,像一本专业的学术笔记。但翻到后半部分,内容开始变得诡异。出现了“毛发与指甲的长期保鲜”、“皮肤纹理的石膏拓印技巧”,甚至有一章标题是“关于人体组织情感印记保存的初步探讨”,内容涉及如何通过特殊药剂处理,让承载着记忆的物品(如头发、常用物品)保留原主人的“气息”与“情感能量”。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标本制作的范畴,带着一种近乎巫术的偏执。
手册的最后一页,夹着几封泛黄的信件。信封上的落款是“王缄”。我颤抖着取出信纸。信件内容起初是正常的学术交流,王先生(推测就是千佛山遇见的王老先生)与林秀珍讨论植物标本的保存技术。但渐渐地,林秀珍的信中开始流露出对“永恒”的痴迷。
在一封日期为1964年的信里,她写道:
「王先生惠鉴:承蒙指点毛发保存之法,甚感。然妾身近日所思,已不止于草木鸟兽。世间最美最烈者,莫过于人之情感。奈何情感易逝,如朝露昙花。若能将承载深情之物(如青丝、指甲,乃至一颦一笑之印记)以术法永存,是否便可留住刹那永恒?近日偶得些许心得,虽近乎痴妄,然心向往之……」
王先生的回信则显得冷静而带着警示:
「林女士雅鉴:来信所言,已入歧途。生命之美,在于其流动与消长。标本之术,乃为研究纪念,绝非逆天而行,强留执念。执意将活人之气息情感固化为物,恐生心魔,害人害己。望慎之戒之!」
显然,林秀珍没有听从劝告。她的痴妄,最终通过言传身教或更隐秘的方式,传递给了兰漫。我仿佛看到一条黑暗的传承之链,从王老先生警告过的林秀珍,延伸到兰漫,而兰漫,正试图将我也锻造成这条链条上最新的一环——一个永恒的“藏品”。
合上手册和信件,我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这不是一时冲动的疯狂,而是一种经过“研究”和“传承”的、系统性的扭曲。兰漫的行为背后,有一套她自洽的、源于祖母的“理论”支撑。
当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周围不是医院的白墙,而是我们家那个温馨的客厅。兰漫穿着她常穿的碎花围裙,手里拿着的不是锅铲,而是闪着寒光的解剖刀和针线。她哼着歌,温柔地对我说:“老公,别动,很快就好。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我想挣扎,却发现自己像标本一样被固定着,动弹不得。
我惊醒过来,浑身冷汗。身边的兰漫睡得正熟,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我看着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我法律上的妻子,我曾经深爱的人,从根本上,对生命和爱的理解与我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在她看来,爱不是相互尊重和共同成长,而是绝对的占有和永恒的“保存”。
第二天,我以精神不济、想独自散心为由,告诉兰漫我要去千佛山住两天。这次,我没有撒谎,而是选择了一种近乎摊牌的坦白。我需要一个绝对隔离的环境来思考最终的去向。
兰漫听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追问或阻拦。她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几秒,眼神复杂难辨,有失落,有担忧,但深处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期待?
“好,”她轻声说,替我整理了一下衣领,“山上冷,多带件衣服。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这几个字,她说得格外轻柔,却像一句沉重的咒语。
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再次来到千佛山。这次没有去寺庙或热闹的景点,而是在后山找了一家极其僻静的民宿,几乎与世隔绝。我关掉手机,切断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试图在寂静中厘清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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