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跪在血池边,左手掌心紧贴铜锁。泥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左臂的黑纹像活物般往上爬,皮肤开始裂开,渗出细密的血珠。他呼吸很慢,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刀割肺腑。
他低头看着铜锁上的刻痕,指尖轻轻划过“清漪”二字。那一瞬间,耳边好像响起了小时候的声音。妹妹坐在院子里绣花,抬头对他说:“哥,别走。”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十年风沙,直直撞进心里。
这声音不是仇恨,也不是愤怒。是一种他快要忘记的东西——家。
胸口猛地一松,原本翻腾的杀意忽然静了下来。他不再想着怎么杀了刘撼山,只想把清漪带回去。哪怕她已经说不出话,哪怕她认不出自己,他也得把她带回家。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丹田深处涌出一股暖流。那感觉像是一口枯井突然有了泉眼,温热的水一点点往上冒。暖流顺着经脉蔓延,所到之处,撕裂的肌肉开始愈合,堵塞的气血重新流动。
他闭上眼,体内仿佛有两股力量在碰撞。一股沉稳厚重,像是大地不动;另一股狂暴猛烈,如同山崩海啸。那是他练了十年的“断锋刀法”,残缺的“守拙篇”与偷来的“撼山篇”残页,在这一刻竟然自行呼应起来。
原本互不相容的心法,竟因他心意纯粹,开始融合。不再是拼凑,而是贯通。刀意从断裂变完整,经脉被重塑,真气运行的路线豁然开阔。
他盘坐在血池中,双腿交叠,双手置于膝上。铜锁被他按在心口,体温透过金属传入体内。黑白二气在他周身缓缓流转,一缓一急,一收一放,最终沿着断锋刀法的轨迹运行不息。
左臂的黑纹不再扩散,反而颜色变淡,从乌黑转为灰白。裂开的皮肤停止渗血,隐隐有愈合的迹象。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心跳声如鼓点,一下一下敲在泥地上。
刀还在身边,插在泥里。可现在,它不再只是杀人的工具。它是守护的凭据。
时间一点点过去,血池外的风刮得更猛了。远处传来铁笼晃动的声音,俘虏还在挣扎。但这些都离他很远。他沉浸在内视之中,感受着每一寸经脉的变化。旧伤仍在,但已不再是弱点。疼痛还在,但已被掌控。
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刀法不是靠拼命换命,而是把痛变成势。伤可以成为诱饵,也可以成为反击的起点。刚猛不必滥杀,守拙也不等于退让。
黑白气流在他掌心凝聚,顺着手臂流向刀柄。断锋刀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变化。
这时,一个声音从池外传来。
“杜守拙!再不出来,你妹就真的没救了!”
是郑玉寒。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意识。他猛然睁眼,瞳孔清明,眼底的血丝消失不见。十年积压的戾气被洗去大半,剩下的只有坚定。
他双手撑住池壁,用力一跃,整个人从血池中拔地而起。落地时稳稳站定,断锋刀顺势抽出,插入身前泥土。黑白气流环绕周身,衣袍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曾因反噬而颤抖的手,现在握得很紧。铜锁还在掌心,带着体温。
他知道清漪还在受苦。他知道秘洞里有毒蛊守卫。他知道刘撼山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不一样了。
不是为了复仇才战斗,是为了让她活着回来。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在泥地上画了一道线。然后抬脚,踩在线上。这是他的界限,也是他的起点。
远处,高台上的刘撼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望来。但他看不清杜守拙的脸,只能看到那人站在血池边,刀插在前,身影笔直。
郑玉寒躲在石柱后,盯着杜守拙的方向。他看见那人身上的气息变了,不再是濒死的困兽,而像是一把终于开刃的刀。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刀柄上,准备随时接应。
杜守拙缓缓抬起左手,将铜锁贴在唇边。这一动作做完,他慢慢拔起断锋刀,横于胸前。
刀锋上,黑白二气缠绕不散。一者如渊沉静,一者如雷躁动。两者交融,形成独特的刀意。
他迈出一步,脚印深深陷入泥中。第二步,地面微颤。第三步,刀尖划过空气,发出低鸣。
他没有冲向高台,也没有立刻寻找秘洞入口。他在原地站定,开始练刀。
第一式:守拙。
刀起,气沉,脚步稳如磐石。左臂虽有旧伤,但动作毫无迟滞。
第二式:断锋。
刀落,风起,泥浆飞溅。刀锋划过的轨迹比以往更加精准。
第三式:归心。
收刀入怀,气息归元。他停顿片刻,再次出刀。
一遍又一遍,他在血池边重复着最基本的三式。每一刀都带着新悟的劲力,每一式都在打磨刚刚成型的刀意。
汗水混着血水流下,但他不停。他知道,真正的实力不是一朝突破就能稳固,必须用最笨的办法——练。
郑玉寒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这次……可能真能成。”
杜守拙没有回应。他正练到第七遍,刀势渐入佳境。当第八次挥刀时,左臂旧伤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没有停下,反而借着痛感催动真气,让黑白二气加速流转。
刀锋震颤,空气中出现细微的裂纹。
他睁开眼,目光如炬。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血池边缘有一片布角,半埋在泥里。他走过去捡起,是女子衣物的边角,针脚细密,绣着一朵梅花。
他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针法,和清漪小时候学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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