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冰冷,却又仿佛在燃烧。
陈默的感知被撕扯、揉碎,然后投入了一个由纯粹“痛苦”构成的维度。这里没有景象,没有声音,只有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感受”——被剥离的痛、被抽取的空虚、被禁锢的窒息、被遗忘的孤独、希望一次次燃起又被掐灭的绝望……这些感受如同带有尖刺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冲击着他那依靠星泪碎片和“疏导之印”勉强维持的自我意识外壳。
“我是观察者…寻找锚点…不要沉溺…不要认同…” 陈默在意识深处反复诵念着进入前的告诫,将静海长老“包容”之力运转到极致,试图像大海容纳百川般,承受而不被这些痛苦情绪同化。同时,止澜长老“坚韧”魂印的力量化作冰冷的锚,死死固定住他“陈默”这个核心认知。
潮水般的痛苦感受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碎片。
碎片一:冰冷的手术台,无影灯刺眼。灵能探针粗暴地刺入灵魂核心,与某个庞大、贪婪的系统强行链接的瞬间,那种灵魂被硬生生撕开、嫁接上异物的剧痛。
碎片二:无边黑暗。感知被局限在一个狭小、炽热、永恒轰鸣的能量核心内部。能“感觉”到外界,感觉到整个星球情绪的流淌,感觉到暴君宫殿的奢华与冷酷,却无法移动,无法发声,如同被活埋的感官。
碎片三:细微的“养料”。偶尔,会有一丝微弱的、来自远方的“希望”或“愤怒”情绪被矩阵抽取,经过他这里。对于暴君的系统,这是能量;对于默渊,这是酷刑——让他清晰地“品尝”到同胞们徒劳的反抗与挣扎,却连为他们呐喊都做不到。
碎片四:静海与止澜。两个微弱的、温暖的灵魂链接,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是仅有的光。能感觉到静海师兄在某处守护着平静的传承,能感觉到止澜师弟在某个地方承受着另一种煎熬。这份“知晓彼此存在”的联结,是支撑他不彻底疯狂的最后绳索,但同时也是另一种痛苦——知道同伴也在受苦。
这些碎片并非按时间顺序排列,而是如同沸腾油锅里的气泡,随机上涌、爆裂,将其中蕴含的痛苦瞬间释放。
陈默的意识在痛苦之海中艰难跋涉。他尝试用“共鸣之印”的力量去理解、梳理这些痛苦,寻找其共同的源头,或者最尖锐的爆发点。他发现,大部分痛苦虽然强烈,但已有些“钝化”,如同经年累月的伤疤。真正的、新鲜的、尖锐如刀的痛感,往往与“感知到外界希望”有关。
每一次,当星球某处有反抗的火苗燃起,当有人心怀强烈的希望或义愤,这些情绪被矩阵抽取、经过默渊核心时,都会在他那早已麻木的痛苦中,撕开一道崭新的、鲜血淋漓的口子。那是看到同胞挣扎却无法相助的愧疚之痛,那是意识到自己成为压迫工具一部分的耻辱之痛,那是希望被利用、被转化为滋养暴君养料的愤怒之痛。
“锚点…最尖锐的锚点…” 陈默努力集中即将涣散的意识。他感到自己的“包容”快要到极限,意识外壳在无尽痛苦的冲刷下出现裂纹。一旦破碎,他将彻底迷失,成为默渊痛苦记忆的一部分。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一股截然不同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波动,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猛地刺入了这片痛苦之海!
是“希望病毒”!是他们之前在寂寥之城植入的、那点微弱却顽强的、代表着平静与好奇的绿色光点!其中一缕,被情绪矩阵抽取,正流淌过默渊的核心!
在这片由绝望、愤怒、虚无构成的痛苦底色上,这一点点“外来的”、“陌生的”、“平静的希望”,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引发了剧烈的、几乎要炸裂的痛苦反应!默渊那早已习惯黑暗与负面的灵能结构,对这缕“希望”产生了本能的、剧烈的排异和…更深层的渴望与恐惧。
渴望,是因为这是他六十年来几乎遗忘的感觉。
恐惧,是因为他深知,任何希望进入这个系统,最终都会被暴君吞噬、扭曲。
痛苦,则是因为这缕希望如此微弱,却偏偏让他“看见”了,然后立刻就要“失去”。
就是这里!
这一瞬间,当“外来的希望”与“本体的痛苦”产生最剧烈冲突、排异与共鸣的点!当默渊长老六十年的压抑、对希望的渴望、对希望终将逝去的恐惧、以及自身无能为力的绝望,全部被这一点火星点燃、引爆的刹那!
陈默福至心灵,毫不犹豫地将全部残余的“共鸣之印”力量,混合着一丝“疏导之印”的引导之意,狠狠地“烙印”在这一刻的痛苦感受上!
轰!
仿佛在黑暗的油画上用发光的颜料点下了一个点。那个由“希望病毒流入”引发的、极致复杂的痛苦瞬间,被“共鸣”之力标记、放大、凸显出来,成为了无尽痛苦海洋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坐标”。
“锚点…找到了!” 陈默的意识在呐喊。
几乎在锚点被标记的同一瞬间,陈默感到一股柔和但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住他,将他从那片痛苦的深渊中猛地“拉”了回去!是井之灵在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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