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保府,听涛阁。
阁内温暖如春,地龙烧得极旺,上好的银丝炭在兽首铜炉中静静燃烧,散发出松木的清香,将窗外汴京初冬的寒气彻底隔绝。紫檀木雕花的八仙桌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江南细点,青玉茶盏中,碧螺春的茶烟袅袅升起,氤氲出一片宁静祥和的假象。
蔡攸身着月白色常服,随意地斜倚在主位的锦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温润的紫檀佛珠。他神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漫不经心地扫过阁内分坐左右的几位客人。
左手边,王家家主王奎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异常。他的旁边,是来自博陵崔氏的崔琰,以及范阳卢氏的卢弘毅。这两位世家大族的掌舵人,衣着华贵,气度雍容,脸上带着世家特有的矜持与淡然,只是望向主位时,眼底深处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阁内的气氛看似闲适,实则凝滞沉重,仿佛有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这压力的根源,便是跪在阁中冰冷金砖上的两个人——张墨林和郑沧澜。
他们被允许换上干净但粗糙的布衣,头发勉强梳理过,却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和眼底的血丝。从少保府大门到这听涛阁,他们是被护卫“搀扶”着、几乎是半拖进来的。此刻,两人并排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膝盖处传来的坚硬冰冷,远不及心头那万钧重压的万分之一。他们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主位上那位年轻的权臣,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张墨林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而郑沧澜则抖得更厉害些,额头几乎要触到地面。
阁内一片死寂,只有蔡攸手中佛珠轻轻捻动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这寂静比任何呵斥都更令人窒息,张、郑二人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终于,蔡攸停下了捻动佛珠的动作。他没有看跪着的两人,目光反而投向王守仁、崔琰和卢弘毅,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三年前五姓会盟时……”蔡攸枯指摩挲李氏族徽铜匜,铜面饕餮纹的凹槽里嵌着干涸血垢,“这堂上……本该有五把交椅。”铜匜猛然掷向炭盆!骨灰遇火炸起三尺青焰!焰心扭曲成焦黑的李家祠堂轮廓——飞檐斗拱在烈焰中坍塌的幻影清晰可见!“李老鬼嫌椅子硌屁股……”声音如冰刀刮骨,“非要坐康王的刀尖……”青焰骤然坍缩成一点鬼火,“如今……可舒坦了?!”
热浪掀开张墨林怀中《泉州货录》。王奎暖炉“咔哒”启盖,炉灰如骨粉撒向书页:“康王府侍卫……昨日查封茶山……”灰烬灼穿“贡茶十万斤”字样,露出夹层金箔——二十万斤私茶账目在火光中流淌熔金!“搜出……信王手谕!”最后四字如铁锤砸下!金箔边缘卷曲处,赫然烙着信王府的蟠龙暗印!
“郑公……好胆色。”蔡攸玄铁剪尖挑破郑沧澜前襟。盐渍官袍撕裂处,胸膛“枭”字烙痕遇寒气渗出血珠,如活物般微微搏动!“辽东盐场的孝敬……”剪尖刺入烙印剜转!腐肉翻卷如绽开的毒花,“喂饱了康王府……十八匹汗血马吧?!”郑沧澜喉管爆出风箱破洞般的嗬嗬声。崔嶙翡翠戒尺突抽向他手背!“上月李家三爷的盐利……”尺风扫落他怀中盐神像,“刚填了信王新纳侧妃的……胭脂匣!”像底摔出辽东盐契——契尾康王私章猩红如新剜心尖!
“本公能捧起五姓……”蔡攸玄靴踏碎铜匜!碎铜如毒牙迸溅!“就能……再换五姓!”铜片射入卢弘毅怀中,“陇西铜矿……今改崔姓!”碎片钉进崔嶙座椅扶手的狻猊眼窝!“西夏茶道……归了卢家!”铜渣溅上卢弘毅的翡翠扳指!“明日康王抄没的茶山盐场……”枯目如冰锥刺向张郑二人,“喂马……还是填……化人池?!”“为...为什么...”张墨林声音嘶哑,带着极度的绝望和不甘,“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他问出了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既然蔡攸如此强大,为何还要给他们一个跪在这里的机会?
“为什么?”蔡攸靠回锦榻,姿态重新变得慵懒,眼神却依旧锐利,“问得好。”他目光扫过王奎、崔琰和卢弘毅,“若非这三位家主,看在多年同乡或旧识的情分上,苦苦替你们求情,说你们两家尚有几分可用之处,也并非完全冥顽不灵...”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本官今日,连见你们这一面的兴趣都欠奉。王、卢、崔三家,加上他们背后的产业、人脉、渠道,足以填补扬州乃至东南的商路。多你们两家不多,少你们两家不少,甚至...更干净些。”
王奎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大人宽宏!此二人虽愚钝,然其盐引、茶引份额,以及多年经营的商路,若能归入大人麾下,或能稍补大人筹划之‘三江商社’的根基。”
崔琰和卢弘毅也微微欠身,表示附和。他们的求情,并非出于真心,而是利益捆绑。张、郑两家的产业被彻底吞噬,他们三家也需付出更多代价才能满足蔡攸的胃口,不如将其作为“投诚”的一部分纳入体系,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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