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天上人间”的羞辱之后,王癸香如同被抽走了魂魄。曾经引以为傲的太原王氏嫡女身份,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救夫的本能驱使着她,如同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每一根可能存在的稻草。
她回到了王家府邸,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却透着陌生的冰冷。她跪在父亲王仲山的书房外,苦苦哀求。良久,书房门开了一条缝,管家王福一脸为难地出来,低声道:“小姐……老爷说了……蔡少保(指蔡攸)那边……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如今朝堂之上,蔡家父子权倾朝野,连官家都……咱们王家自身处境也颇艰难,为了阖族安危……实在……实在爱莫能助啊!”王福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一丝恐惧,“老爷还说……让您……认命吧……”
“认命?”王癸香的心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娘家,她最后的依靠,竟也如此轻易地将她拒之门外。她踉跄着走出王家大门,看着朱门高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认命?不!她不能认命!秦桧还在死牢里等着她!她咬紧牙关,变卖了随身携带的所有值钱首饰,甚至包括母亲留给她的一对羊脂玉镯。她揣着沉甸甸的金银,再次来到大理寺和刑部衙门附近,试图寻找门路。
然而,结果更令人绝望。有的官员冷脸相对,直接斥责她“妇道人家,莫问国事”;有的收了她的钱财,却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更有甚者,在她苦苦哀求时,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警告道:“夫人,莫要再来了!秦大人的案子,‘上面’盯得死死的!谁敢沾手?活得不耐烦了吗?快走吧!”那“上面”二字,如同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甚至再次去了蔡京的相府。这一次,连大门都未能靠近。门房隔着高高的门槛,面无表情地传话:“相爷说了,少爷(蔡攸)的事,他老人家一概不过问。夫人请回吧!”
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重击。王癸香身心俱疲,形容枯槁。曾经丰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明亮的眼眸也失去了光彩,只剩下绝望的死灰。她蜷缩在租住的小客栈简陋的房间里,看着窗棂透进的惨淡月光,泪水早已流干。秦桧在阴暗潮湿的死牢里会遭受怎样的酷刑?他还能撑多久?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一点点收紧。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在她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一缕微弱的风声,不知从哪个角落悄然吹起,如同幽灵般在东京城某些特定的圈子里飘荡。
“……听说了吗?秦桧那案子,好像有点蹊跷……”
“……可不是,证据看着挺全,可细琢磨,有些地方经不起推敲啊……”
“……唉,可惜了,现在这局面,谁敢翻这案子?那不是找死吗?”
“……难说……偌大个东京城,总还有那么一两位……手眼通天,又不怎么把规矩放在眼里的主儿……”
“……你是说……那位新晋的‘股肱’?‘天上人间’的主人?……啧,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本事?”
风声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却精准地钻入了王癸香绝望的心湖。起初,她以为是幻觉,是自己在极度绝望中生出的妄想。但那些模糊的议论,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反复在她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蔡攸……只有蔡攸……”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野草般疯狂蔓延。她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想起“天上人间”里蔡攸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想起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想起他当众拒绝却又放出这丝风声的举动……这难道不是一种姿态?一种考验?一种……另有所图的暗示?
人在绝境中,会本能地抓住任何一丝微光,哪怕那光芒来自地狱深渊。王癸香枯死的眼中,重新燃起一种混杂着恐惧、挣扎,最终化为孤注一掷的疯狂火焰。
她挣扎着下床,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的人影憔悴不堪,形销骨立。她颤抖着手,拿起仅剩的一点胭脂水粉,努力地、一点一点地描摹着。她要恢复一点颜色,哪怕只是徒劳的伪装。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重新凝聚起骇人决心的眼睛,喃喃自语,如同最虔诚的信徒面对唯一的神只,哪怕那神只是恶魔:
“蔡攸……只有你能救他……只有你……”
窗外,风声呜咽,夜色如墨。这缕由蔡攸亲手放出的“风”,成了王癸香绝望深渊中唯一的、指向未知深渊的“生”路。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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