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之上,“天上人间”的巨型画舫灯火通明,宛如一座漂浮的仙宫。丝竹管弦之音与“血擂”传来的沉闷撞击、獒窟内猛兽的低吼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奢靡又野蛮的汴京夜曲。顶层最奢华的“凌霄阁”内,蔡攸身着月白锦袍,斜倚在铺着雪白狐皮的软榻上,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中央胡旋舞娘急速飞旋的裙摆,带起阵阵香风。
他的身边,权阉梁师成、杨戬,太尉高俅,以及几位依附蔡家的重臣,正推杯换盏,气氛热烈。梁师成捻着保养得宜的手指,低笑道:“攸哥儿这‘天上人间’,真乃人间仙境,官家那日驾临,可是龙颜大悦,赞不绝口啊。” 杨戬立刻附和:“可不是,这日进斗金的本事,满朝文武,谁人能及?连带着咱们也跟着沾光。”
蔡攸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琉璃杯,里面猩红的金露酿在灯光下流转着妖异的光泽。“些许微末伎俩,不过是博官家一笑,给诸位叔伯寻个消遣的去处罢了。”他语气平淡,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全场,“最近城里不太平,总有些不开眼的虫子嗡嗡叫。‘太平社’的孩儿们,刚把城南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帮派收拾干净,省得污了诸位的耳朵。府里那几个吃里扒外的奴才,‘胭脂虎卫’也料理了,清净。”
他话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敲打与彰显。梁师成笑容不变,眼中精光一闪。高俅则得意地接口:“说到清净,那不识抬举的林冲,沧州路上自有‘太平社’的兄弟好生‘关照’,攸哥儿放心,定叫他生不如死!”他对林冲的恨意,显然比蔡攸更甚。
就在这时,雅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素色锦缎、却难掩憔悴与焦虑的美妇人,在侍女的引领下,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是秦桧之妻,出身太原王氏的王癸香。
王夫人无视了满堂的权贵,目光直直锁定主位的蔡攸。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屈辱和恐惧,疾步上前,对着蔡攸深深一福,未语泪先流:“蔡大人!求蔡大人开恩!救救我家官人秦桧!”
丝竹声戛然而止,连舞娘也停下了旋转。阁内一片死寂,只有汴河的水声隐约传来。
王夫人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官人他冤枉啊!他在江宁任上,只因不肯与转运使同流合污,克扣修河款项,便被那转运使怀恨在心,罗织罪名,说他贪墨渎职,如今已押解进京,打入死牢!他向来谨小慎微,怎敢做下此等大逆之事?求蔡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看在……看在家父与蔡相也曾有几分薄交的份上,施以援手,救他一命!王家、秦家,必感念大人再生之德!”她将娘家、夫家的名号都抬了出来,希望能打动眼前这位权势滔天的中年权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蔡攸身上。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眼神变得冰冷如深潭寒水。他放下琉璃杯,杯底与紫檀桌面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王夫人,”蔡攸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压过了窗外的喧嚣,“令夫秦桧之事,本官略有耳闻。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秦大人既被指证触犯国法,自有大理寺、刑部依律详查,秉公审理。蔡某一介外臣,职责在皇城司与开封府,岂敢越俎代庖,妄加干预?”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在座每一位权贵的脸,语气陡然转厉,带着森然寒意:“今日在此,本官也有一言,烦请诸位大人听真。秦桧一案,证据链条清晰,且牵连甚广,关系重大!蔡某深知,在座诸位,或有与秦家、王家世代交好者,或有曾受其恩惠者。然,国法森严,纲纪如山!值此多事之秋,还望诸位以社稷为重,以国法为尊!莫要行那‘请托’、‘说情’之事!若有违者——”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脸色惨白如纸的王夫人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骨:“便是与我蔡攸为敌,便是与这‘天上人间’的规矩为敌!后果如何,诸位当自知!”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梁师成、杨戬等人瞬间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高俅嘴角更是扯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这不仅是彻底拒绝了王夫人的求救,更是当众对所有可能想帮秦桧的人发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王夫人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蔡攸那冰冷彻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将她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她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不仅不会帮忙,还亲手堵死了所有可能通向秦桧生路的门!巨大的绝望和羞愤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全靠身旁的侍女死死搀扶才勉强站立。
“送王夫人出去。”蔡攸淡漠地吩咐了一句,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立刻有侍从上前,几乎是半架着失魂落魄的王夫人离开了这奢华的凌霄阁。
阁门重新关上,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娘重新旋转,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蔡攸重新坐回软榻,端起酒杯,脸上又浮现出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与众人继续谈笑风生。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王夫人消失的方向,嘴角的弧度更深,带着一丝冷酷的玩味。
汴河的波光,映照着“天上人间”永不熄灭的灯火,也映照着王癸香跌入无尽黑暗深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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