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的身影消失在清源茶舍的夜色中,留下荀纬独坐兰芷轩,心潮难平。一场交易已然达成,前路却更加迷雾重重。他没有时间犹豫或后悔,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襄阳。
回到脚店,石汉子仍在焦急等待。荀纬简要将与青女会面、接受任务之事告知,隐去了“证物”等细节,只言需借投刘备之机,探查荆州与“颖考”关联。石汉子虽觉冒险,但见荀纬心意已决,亦不再多言,只道:“某随先生同往新野,也好有个照应。”
荀纬摇头:“石大哥,你的情谊,我心领了章。但此行吉凶未卜,你随我去,目标太大,反易生变。况且,刘皇叔处眼线众多,你身份特殊,恐难遮掩。你且留在襄阳,依托刘瘸子这处,暗中留意蒯府、墨韵斋动向,尤其是文会后续风波。若有要事,可设法通过青女留下的渠道传讯于我。你我分头行事,互为犄角,方为上策。”
石汉子知荀纬所言在理,沉默片刻,重重点头:“先生保重!某在襄阳,必不负所托!”
是夜无话。次日拂晓,天色微明,荀纬换上一身青女早已备好的半旧青衿,怀揣荐书和些许盘缠,扮作寻常游学士子模样,与石汉子、刘瘸子洒泪而别,独自一人,混在出城的人流中,悄然离开了这座危机四伏的雄城。
襄阳至新野,路程不足二百里,但需渡汉水,经数县,并非坦途。荀纬不敢走官道大道,专拣乡间小路,昼行夜宿,风餐露宿。他心中既有对前路的忐忑,亦有脱离樊笼的些许轻松。一路行来,但见村落萧疏,田地荒芜,间有流民扶老携幼,面有菜色,乱世景象,触目惊心。这更坚定了他要做些什么的念头。
三日后,荀纬行至距新野约三十里的一处丘陵地带。此地名唤“鸦雀岭”,山道崎岖,林深草密,素有盗匪出没的传闻。时近黄昏,夕阳西下,余晖将山峦染成一片血色,更添几分荒凉诡谲。
荀纬心中警惕,加快脚步,想在天黑前穿过这片险地。正行间,忽听得前方山弯处传来兵刃交击之声、战马嘶鸣之声,夹杂着几声怒喝与惨呼!
有厮杀!荀纬心中一凛,连忙闪身躲入道旁灌木丛中,屏息凝神,悄悄向前窥探。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支约二三十人的车队正被数十名黑衣蒙面的悍匪团团围住!车队护卫拼死抵抗,但匪徒人多势众,出手狠辣,护卫已倒下数人,情势岌岌可危。被围在中央的是一辆青篷小车,车帘紧闭,不知载有何人。
光天化日,距城如此之近,竟有匪徒敢袭击车队?而且这些匪徒行动有序,配合默契,不似寻常乌合之众!荀纬心中起疑,仔细观察。只见那些匪徒虽作山贼打扮,但所用兵刃制式统一,进退有据,更像是……职业杀手或精兵伪装!
他们的目标,似乎是那辆青篷小车!莫非车中是什么重要人物?
就在荀纬思索之际,护卫圈已被撕开一个缺口,一名匪首狞笑着挥刀扑向小车!车夫早已倒在血泊中,眼看车内之人就要遭殃!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一声雷霆般的暴喝从山道另一端炸响:“兀那贼子!安敢伤人!”
声如洪钟,震得山林回响!紧接着,便见一骑如旋风般冲至!马上骑士白袍银甲,手持一杆亮银长枪,面容俊朗,英气逼人,正是常山赵子龙!
赵云!他怎会在此?荀纬又惊又喜。
只见赵云人如猛虎,马似蛟龙,闯入战团,长枪一抖,化作点点寒星,瞬间便将逼近小车的几名匪徒刺翻在地!其枪法快如闪电,势不可挡,所过之处,匪徒纷纷倒地,竟无一合之将!
“是赵将军!”“援兵到了!”残余的护卫见状,士气大振,奋力反扑。
匪徒头领见赵云勇不可当,心知不妙,发一声喊,剩余匪徒竟不恋战,抛下几具尸体,迅速向山林深处退去,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训练有素。
赵云并未深追,勒住战马,扫视战场,见匪徒已退,便翻身下马,走到青篷小车前,抱拳沉声道:“车内可是糜先生家眷?末将赵云,奉主公之命,特来接应。让夫人受惊了。”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惊魂未定的妇人脸庞,身边还偎依着一个年幼的孩童。妇人颤声道:“多谢赵将军救命之恩!若非将军及时赶到,我母子今日必遭毒手!”
“夫人言重了,此乃云分内之事。”赵云语气温和,随即目光锐利地扫过地上匪徒的尸体,眉头微蹙,“这些贼人,不似寻常草寇……”
他蹲下身,检查一具匪徒尸体,从其怀中摸出一块腰牌,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曹军的斥候腰牌?!他们是曹兵假扮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曹操的细作竟已渗透至此,还公然袭击刘备家眷!这意味着什么?曹刘之间的摩擦已趋表面化?还是另有图谋?
荀纬在灌木丛中听得真切,心中亦是巨震。曹操的手伸得真长!这新野之地,果然已是风口浪尖!自己此行,恐怕比预想的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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