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惊鸿快步离去,晨光刺破血色云层,落在她眉心那点朱砂上,灼得皮肉发紧。她没有回头,只将银镯往袖中一推,夹层里的卷轴被圣血余温包裹着,沉香气息淡得几乎消散。
途中,她听见太医院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颤。周子陵已不知去向,但她无暇顾及,立刻转身,绕过偏殿的角门,混入一队赶去救急的杂役队伍中。
地窖塌了。
入口大半被炸毁,焦黑的横梁斜插在瓦砾堆上,烟尘尚未散尽。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坑底,身上覆着白布,手背却露在外面,全烙着蛇形印记——蛇头朝内,尾部卷成环状,与北狄巫医额前的刺青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那些烧焦的皮肉间,刺青纹路竟完好无损,仿佛从骨血中透出一样。
她佯装被飞石擦伤,踉跄扑至警戒圈边缘,袖角轻轻一扫,目光死死盯住最近一具尸体的手。
是生前烙下的。
并非死后伪造。这种烙法需以蛊虫引火,活生生烧入皮肉,痛到失声也必须强撑着,否则印记不全。唯有北狄祭司才懂此术。
“闲杂人等退后!”太医署主事挥着令牌驱赶围观者,“塌方事故,无关者不得靠近。”
白布迅速拉起,尸体即将被拖走。
凌惊鸿猛然抬头,声音陡然拔高:“这香……与殿下昨夜熏衣所用的沉香一模一样!”
全场骤然寂静。
她指尖微颤,袖中残香逸出一缕淡烟,恰好落在一具尸体袖口。那香气极淡,混着焦味,但懂的人一闻便知——永济医馆特调的沉香粉,七日前曾沾在萧砌的衣襟上,八日前又出现在萧彻常去的偏殿熏炉里。
主事脸色微微一变。
她趁乱蹲下身,银针挑起一片带印的焦皮,顺势藏入银镯夹层。左手在地面轻轻一划,蛇形符号刻入砖缝,无人察觉。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玄色龙纹靴踏过碎石,停在她的身前。
萧彻来了。
他立于光暗交界处,神色冷淡,目光却沉重得令人窒息。亲卫立刻围拢上前,刀柄轻叩腰侧,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凌氏女。”他开口,语气如冰,“擅闯禁地,惊扰尸骸,按律当杖六十。”
她未下跪,也未退后。
反而直起身来,迎上他的视线:“殿下可闻这尸袖口的沉香?与八日前您衣襟所沾——分毫不差。”
空气突然凝滞。
萧彻指尖骤然收紧,掌心裂开一道细口,血珠滚落,正滴在她垂下的袖口。那卷轴藏于夹层,血竟渗入其中,似被某种力量吸住。
她神色不动。
血润之下,卷轴背面浮现出细纹——起初是几道杂乱的线条,继而连成北斗七星状,第七星延伸而出,划出一道弧线,竟与北狄狼头图腾轮廓重合。
她瞳孔微微一缩。
这不是星图,而是路线。
有人以天象标记移动轨迹,而狼头正对北斗第七星延伸的方向——北狄王庭所在地。
萧彻盯着她袖口那点血渍,忽然低笑一声:“你倒是胆大。太医院地窖塌了,死的是十二个失踪的药童,个个烙着北狄印记,你却说我衣上有香?”
“不是您。”她声音清冷,“是有人往您熏炉里添了香。”
“证据呢?”
“尸体袖口的沉香碎屑,与御马监炭料坊供给的批次一致。而那批香,七日前由魏渊亲信签收,次日便出现在您的寝殿。”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着他:“您当真不知道?”
萧彻未回答。
风忽然卷起,吹开她半幅袖子。卷轴一角露出背面的星图,血纹未干,在晨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他目光一凝。
她立刻合袖,但是却已迟了。
“那是什么?”他问。
“死人给活人的路标。”她说,“有人在用尸体画图,用香气铺路,用星象定方向。这十二人不是药童,是信使——活着时被种蛊,死后以尸气养香,将消息传送出去。”
萧彻沉默片刻,忽然抬起手,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蛇形,背面刻着极小的“魏”字烙印,与太医尸身上的蛇蜕如出一辙。
“你见过这个?”
她点点头:“太医暴毙那夜,蛇蜕背面也有这个‘魏’字。魏渊在试蛊,拿人命当药引,拿尸体当信差。”
“那你可知道,”他把声音压低,“这十二个人原本不该死?”
她一怔。
“地窖昨夜被注入火油,本是要引你出来。你没来,他们却被关了进去。”他盯着她,“有人想杀你,也有人想保你。塌方不是意外,是有人提前炸了支撑柱,救了这些尸体——连同它们身上的印记。”
她脑中电光火石一般。
所幸尸体完整,印记未毁。有人不愿这条线索消失。
可谁会去救北狄的信使?
“你袖中那卷轴,”萧彻忽然逼近一步,“不是从密室拿的吧?”
她不动声色。
“其实在调查密室时,我就察觉了异常。乾元殿偏廊的密室,三年前就被封了。先帝死前亲手锁上。而那把能开启密室的钥匙,唯有前朝圣女血脉,才能激活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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