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说:万掌柜,我给你三十袋茭瓜,一共一千八百斤,如果万掌柜卖掉了,只要给我三文一斤,如果卖不出去。我分文不取。还要在长风楼请客,赔今日叨扰之罪。
管事说:万老大,看我薄面,就帮我这大侄女一次吧。庄稼人讨生活不容易,下次来我请你春梦楼吃花酒。万老大这才笑得露出大黄牙:你说的,不能反悔。陈管事说:不反悔。
万老大说:让人把货搬上船,我倒要看看茭瓜是啥玩意?看着船上伙计搬上来一袋袋包着绿皮的东西,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安子娴拿出早剥好皮的半袋茭白,交给万老大:万掌柜,这就是我们莲花湖出产的茭瓜,你拿去让船上厨师做了尝尝,味道十分鲜美。万老大接过,让手下送到后舱交给做饭的伙夫。
陈管事又找到正要出港的两条船,一条通往晋城,一条通往南山。两条船上的船老大,看在长风楼管事的面子上。晋城船老大带走三十五包茭瓜,剩下的四十二包,被南山船主带走了。
安子娴照例一人送了半袋剥好皮的茭白,让他们在路上吃。至于船主能否吃到?已经不是安子娴能掌控的。
安子娴松了一口气,朝陈管事行了一礼:侄女谢谢陈叔鼎力相助。陈管事吓了一跳:安姑娘,你千万不能这样。刚才我之那么说,是为了对付万老大那只老狐狸。逾矩之处请安姑娘见谅。
安子娴说:有你这样一个热心肠的叔是我姐弟的福分。子山,过来见过陈叔。安子山也不是笨的,他们安家想出头,需要结交三教九流的人。他恭恭敬敬的给陈管事行了一个大礼:见过陈叔。
陈管事心里忐忑,虽说今天事出有因,不知那么位会不会怪自己逾越之罪?那位可是对这个安姑娘,有着非同一般的关切。但事已至此,懊恼也无益。日后说话行事,还得更小心才是。
三人把陈管事送回长风楼,便打马回莲花湖,杨秀才和朱监生全程连一句话也插不上。虽然两人经常在三湖镇上混,但他们连长风楼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长风楼那种销金窟,不是他们这种寒门子弟敢奢望的。
他们自然不认识陈管事,而陈管事每天接待的,不是风流名士,就是旺族公子,也不会把目光落在他们这种穷酸秀才身上。
安子山说:姐,我们连个字据都不让他们写,他们若是存心吞没我们的东西,我们上哪说理去?安子娴说:若是他们存心要吞没我们的东西,就算我们写了字据又有何用?山高路远,只要他们不露面,我们能拿他们怎样?
安子山有点急:那现在怎么办?安子娴说:我们只有赌,赌茭瓜能在外地畅销,只要有利可图,不存在山高路远。子山,你要记住,这世上只有利益关系,才是最牢固,最亲密无间的关系。还有就是赌人性,不要那么阴森黑暗,让人看不到光。
安子山沉默不语,慢慢消化着安子娴说的话。安子娴也没有安子山看到的那么悠闲自在,她的内心也是慌得一批。谢长风不在,她连商量的人都没有一个。茭瓜要是卖不出去?损失钱财事小,她安家会在莲花湖失去信誉,不利于以后的发展。
但她能力有限,有些事不是她能掌控的,只能套用一句老话安慰自己。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两人各怀心事,马车缓缓进入了莲花湖村。
莲花湖村家家户户忙着采折茭瓜,价钱从八文一斤降到六文。很多人心疼的不行,恨不得田里茭瓜一天就卖掉,不管茭瓜大小,看到就采。根本没把里长的话放在眼里。
那些在沼泽地没有挖到田的人家,干脆拉上板车,从有茭瓜的人家搞批发,五文一斤批发价,到镇上买六文一斤。一天能卖一百斤,就是一百文钱,比做工强了好几倍。
一时间莲花湖人到木材加工作坊做板车的人家很多,一个个都催得紧,宁愿加钱,只希望早点拿到板车。木材加工作坊的管事高升,看到商机,岂会错过。安排人连夜加班生产,木材加工作坊灯火通明。上夜班的人一夜多十文钱,还加一顿夜餐,大家抢着做夜班,没有半点怨言。
小小的茭白让莲花湖一下子全民皆商,有人一天能赚几百文,有人只能赚二三十文。莲花湖从没有过的热闹与喧嚣,引得白鲢湖和落花湖,罗家村的人来看热闹,纷纷来探究竟。一听是卖茭瓜闹得,也都急忙回家,看看自家鱼塘边上的茭瓜林里,可有茭瓜生长?
只有罗家村的人,他们的村子在两座小山谷中间,除了一条绕村而过的河,他们没有水塘和洼地,村民靠坡地上的果树和杂粮生活。看到莲花湖人一车车推着茭瓜去买,那就是一串串铜钱,说不羡慕嫉妒恨那是假的。
莲花湖原本推销木器作坊商品的三十辆骡车,这几天也没人上作坊进货。都改行去卖茭瓜。他们的骡车能装一千多斤的东西,经过两个月走村串寨做生意,早就有了各自行走的路线和专门的主顾。他们上午一趟,下午一趟,一天能赚二两多银子。让那些拉扳车跑买卖的人更是眼红不已。
莲花湖人丢弃农事,人人经商,有的男人嘴笨不会算钱称斤两,就带上自家媳妇或儿女,帮着称秤算钱。更高兴的是那些在沼泽地挖了田地的人家,他们当初挖渠沟时一百个不乐意,种茭瓜时更是两百个不乐意。但都迫于安家的威压,他们不得不屈服,按安家要求的规格行事。现在茭瓜能卖钱了,他们乐得合不拢嘴。
还有那些和安子娴打赌,在双鱼嘴种茭瓜的几个无赖,更是高兴得快要疯了。原本他们是冲着安家许诺,只要种茭瓜,如果没有收成,安家一亩田赔一两银子。现在他们数钱都数昏了头,早完了和安家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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