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段时间的空气,真是压得人喘不上气。看着好些同学,家里亲戚有关系的,找找人托托门路,顺顺当当就进了些油水厚、活儿清闲的好单位。那气派,那得意劲儿!而我们这群真正的“草根”呢?爹妈在老家种地、卖苦力的,自己就是家里能攀上的最高的“关系”。除了自己卷起袖子、硬着头皮闯出一条血路,还能指望谁?
2006年6月,眼瞅着就要毕业了,怀里揣着软趴趴的简历袋,感觉自己就像梅雨季节的杭州城一样,里外都湿透了,距离水利工程专业毕业只剩最后1个月了,七月份学校寝室就要开始赶人了。
这头一关,就撞南墙。我兴冲冲跑到招行展位,HR拿着钢笔,跟鉴定假古董似的戳着我的成绩单。“水利专业?来搞风控?”她眼线画得一丝不苟,嘴里的话却像锥子,“我们这儿得学金融的。”玻璃板映着她精致的脸,又映着隔壁建行电视屏幕上那些小年轻,在模拟柜台哗啦啦点钞票,手指头贼溜快。
转战二楼工程类专区,绍兴某勘测院的老哥,夹着烟,手指弹烟灰的动作相当老道。他瞅见我的实习证明,眼睛亮了亮:“哎?青山湖水库!导流洞你参与过?有经验啊!我们青田滩坑那边正缺施工员。”这话听着,舒坦!到底是同行,懂咱这摸爬滚打的价值!心里刚有点热乎劲儿,他下一句就给你兜头一盆冷水:“月薪一千三百五,包吃住。”一千三百五?我脑子里瞬间弹出上周《钱江晚报》上的楼盘广告——“滨江精装公寓,每平仅售五千九!”好家伙,合着我这“光荣”的施工员,得吭哧吭哧干上半年,才能攒够一平米的厕所?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热乎气儿,“呲溜”一下,跑得无影无踪。
坐B1路公交车颠簸回学校的路上,车窗玻璃上的雨水歪歪扭扭往下爬,汇成无数道小溪流。后排俩建筑系的姑娘,嗓门亮堂地讨论着绿城集团的管培生计划,什么“半年轮岗”、“年薪起步”、“三年升主管”……词儿一套一套的,听得我心里像泡在醋缸里又加了两把盐。得,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回到317寝室,室友小胖,正对着一盘鸭脖就着小瓶二锅头,电脑屏幕的蓝光把他那张被DOTA熬出来的浮肿脸映得像电影里的鬼。看我耷拉着脑袋进来,他嚼着骨头含糊不清地说:“银行?想啥呢?大哥,咱这专业,农村信用社的保安都不够格!”接着,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油光光的嘴凑过来:“听说了没?郑灵峰那小子,他老爹给水电十二局的领导塞了五条中华烟……啧啧。”话还没落地,上铺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那位今年考研失败的兄弟,烦躁地翻了个身,床板发出痛苦的呻吟。得,满屋的迷茫,快拧出水来了。
不甘心,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不到五点又冲向了杭州人才市场。一家名字听起来挺洋气的股份制银行摊位上,梳着“包菜头”的女HR,拿着我的简历翻来覆去地看。“大学生……厉害是厉害,”她咂咂嘴,面露难色,“可我们这儿……还是得专业对口。”她身后那块写着“年薪十万不是梦”的彩色招贴画,在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拂下,一个角儿“滋啦”一声翘了起来,软绵绵地晃荡。命运这小气鬼,连张画饼都不让你看完整!
转身正要走,撞见了系里那位学得头都快秃了的真学霸——李刚。他手里捏着一张纸,冲我苦笑:“偏远水电站,签五年,工资条拉出来,可能还没人家银行一个零头多。”那笑里头,全是黄连味儿。你说这念书,吭哧瘪肚的,最后“发配”深山,价码还上不去,图的啥?这不跟修了个大坝,结果水全流别人家田里一样憋屈?
水利局专场招聘,队伍曲里拐弯地甩进了消防通道。排我前头一个戴黑框眼镜的胖子,正跟旁边人倒苦水:“说是技术岗,可还不是跟着农民工兄弟住活动板房?领导来了汇报下,领导走了搬砖头呗……”这实话糙,听着就跟生吞了一块混凝土疙瘩似的,噎得慌。正难受着,人群突然“嗡”地一下骚动起来,俩保安架着个又哭又喊、手里还挥舞着什么亮家伙的人急匆匆挤过去。后来听说是连续三年考公折戟沉沙的往届生,估计是给逼急眼了。那场景,让你心头“咯噔”一下,忍不住问自己:这文凭,这工作,真值得把人逼成这样?
那天,暴雨说下就下。我躲在庆春路天桥底下,雨水顺着广告牌的缝隙往下滴答。手里那份招聘专刊被翻得卷了边儿。突然,一行字跳进眼里:某城商行招聘柜员,“不限专业”!这五个字,比初恋的情书还撩人!心跳还没平复呢,下一行小字就给你泼了盆加冰的冷水:“需缴纳五万元培训保证金”。巧了,一滴雨水正好落在那“五万”两个字上,墨水迅速晕开,浑浊的水污爬满纸面,像一滩捂臭了的希望。这感觉,就像你千辛万苦挖好了引水渠,临门一脚,人家告诉你水源得掏钱买,还是天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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