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吼,尖锐的枝条抽打在脸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疼。林陌在山林中全力奔跑,不是慌不择路的逃窜,而是带着明确目的的牵引。他不再试图完全隐藏踪迹,反而刻意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如同抛下的诱饵,引导着身后的追兵。
他能听到那个迂回包抄的雇佣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身后不远处。对方显然是体能充沛、经验丰富的老兵,追踪技巧不俗,但在这片林陌从小摸爬到大的山林里,他才是真正的王。
林陌的目标很明确——前方那片被称为“鬼见愁”的险峻地带。那里遍布着天然的石笋、深不见底的溶蚀裂缝、湿滑的巨石和纠缠的藤蔓,是连寨子里最老练的猎人都轻易不愿涉足的区域。对他而言,那里是绝佳的狩猎场。
他猛地冲出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又瞬间陷入更复杂的境地。怪石嶙峋,地面不再是松软的腐殖土,而是湿滑的苔藓覆盖着的、凹凸不平的石灰岩。光线被高耸的岩壁和交错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明明还是白天,此地却幽暗如同黄昏。
林陌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但动作却更加灵巧。他像一只熟悉自己巢穴每一个角落的蜘蛛,在石笋间跳跃,在看似无处落脚的岩壁上找到微小的凸起,身形飘忽,轨迹难测。
身后的追兵显然迟疑了一下。这片地形对于快速追击极不友好。但他仗着装备精良、体能优势,以及可能存在的后续支援,只是略微停顿,便压低枪口,更加谨慎地追了进来。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在林陌刚刚借力跃过的一块岩石上,火星四溅。对方在试图用火力限制他的移动。
林陌不为所动,他的大脑如同精密的地图,快速规划着路线。他将追兵引向一处看似可以快速通过的石梁,石梁下方,是被浓密藤蔓遮蔽的、深不见底的裂缝。
他轻盈地踏了上去,脚步稳定,迅速通过。
追兵紧随而至,看到石梁,心中一喜,以为抓住了拉近距离的机会。他快步踏上石梁,靴底与湿滑的岩石接触,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就在他走到石梁中段时——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木质断裂的脆响!
林陌在通过时,早已用猎刀极其迅速地削断了石梁下方一处承重关键的、已经有些腐朽的粗壮藤蔓根部,只留下最后一丝纤维相连。追兵的体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石梁一侧猛然塌陷!
那雇佣兵反应极快,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另一侧倾斜,试图保持平衡,手中的步枪脱手坠落深渊,连一丝回响都听不见。
就是现在!
几乎在对方失去平衡的瞬间,林陌动了!他如同早已蓄势待发的毒蛇,从石梁尽头的阴影中猛地扑出!他没有用枪,猎刀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直取对方因失衡而暴露出的咽喉!
那雇佣兵也确实凶悍,在如此劣势下,竟凭借强大的核心力量猛地扭身,同时拔出腰间的格斗刀格挡!
“锵!”
两柄刀刃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但林陌的攻势并非只有这一下!他借着前冲的势头,合身撞入对方怀中,左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右腿膝盖如同重锤,狠狠顶向对方的腹部!
“呃!”雇佣兵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瞬间脱力。
林陌毫不留情,扣住对方手腕的左手猛地向反关节一拧,同时猎刀绕过格斗刀的防御,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入了对方锁骨下方的薄弱区域,直达胸腔!
温热粘稠的液体再次喷溅到林陌脸上。
雇佣兵的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不甘与难以置信,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被林陌顺势一推,坠入了下方被藤蔓遮蔽的黑暗裂缝之中。
连落地的声音都微不可闻。
解决了。
林陌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波动。他伏低身体,警惕地聆听片刻,确认没有立即追来的脚步声。他的目光落在石梁边缘,那里遗落着对方挣扎时从身上脱落的一个战术背包副包和两个手枪弹匣,恰好卡在岩石缝隙间。
没有时间细致搜索。他迅速将其捞起,瞥见副包侧袋里露出的两枚烟雾弹的拉环,以及那柄插在对方后腰、因坠落震动而半脱出的精良格斗刀。
他一把抽出格斗刀插入自己后腰,将弹匣和副包塞进自己怀里。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
他看了一眼追兵坠落的裂缝,又警惕地望向“鬼见愁”的入口方向。“屠夫”和其他人,很可能很快就会察觉并追上来。
这里,将成为他为主力追兵准备的、更大的陷阱。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可以借力的石棱,每一处看似坚实实则脆弱的岩壳,每一处被落叶覆盖的浅坑。他快速行动起来,利用现成的环境,布置下更多致命的“问候”。
他将一块松动的巨石用细藤巧妙地卡在坡顶,只需斩断藤蔓,就能制造一场小型的山崩。他在几处必经的狭窄通道旁,设置了利用弹性树枝和削尖木桩构成的触发式刺枪。他在下风处,撒下了最后一点能刺激呼吸道、引起短暂剧烈咳嗽的草药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真正的山鬼,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鬼见愁”更深处错综复杂的石林与洞穴系统之中,只留下一个布满死亡陷阱的迷宫,静待着下一批闯入者。
山林是他的主场,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藤蔓,都是他延伸的武器。
猎人,已然张网。
而猎物,正循着血腥味,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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