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钉落地的声响还在洞壁间回荡,陈浔掌心发烫,右臂上的凤凰图腾尚未冷却。他旋身而回,脚步未稳便已横臂挡在澹台静身前。她靠坐在石台边缘,指尖抵着锁骨处金纹,气息微促,眉心紧蹙。
“别动。”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那不是他的真身。”
话音未落,先前被击退的黑影竟又逼近一步。它立在残柱之后,身形僵直如木偶,脸上毫无生气,双目空洞无光。陈浔盯着它,手中力道渐收,却未放松戒备。
就在此时,那傀儡忽然抬手,撕开胸前衣襟。
皮肉裂开,却没有鲜血涌出。一枚暗红水晶嵌在其胸腔正中,表面布满细密裂痕,内部有血色流光缓缓流转。水晶一震,嗡鸣声自地底升起,两道交叉光柱从地面骤然射出,将陈浔与澹台静牢牢锁住。
陈浔体内灵力一滞,右臂图腾光芒瞬间黯淡。他试图催动剑意,却发现经脉如被无形丝线缠绕,每一寸运转都沉重如负山岳。
“这是……禁灵阵?”他咬牙低语。
澹台静猛然抬头,虽目不能视,神识却已感知异样:“不是阵法——是心控之术!他在借水晶操控这具躯壳,本体远在百丈之外!”
她话音刚落,水晶骤然爆亮。一道光影自其中投射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对中年男女的模样。男子身穿粗布短衫,肩挑扁担;女子裹着素色头巾,手中还握着半块干粮。他们的面容模糊却又熟悉,正是陈浔记忆深处早已埋入黄土的父母。
“儿啊……”那虚影开口,声音沙哑如风穿枯林,“杀了我们,这光就会消失。”
陈浔浑身一震,握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青冥剑在他掌中轻颤,仿佛也在回应主人内心的动荡。
他想起七岁那年冬夜,父亲咳着血将他塞进柴垛,母亲用最后一点米汤喂他喝下,自己却饿得昏倒在灶台边。后来一场大火烧尽了屋舍,也烧断了所有线索。他守着两座荒坟过了十年,从未见过尸骨,甚至连一块遗物都没留下。
可此刻,他们就站在眼前。
“你们……真的是……”他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快动手!”女子虚影突然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不然你和那瞎女都会死在这里!”
陈浔手臂微抬,剑尖轻晃,对准了那张与记忆重叠的脸。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两道虚影同时咧嘴一笑,眼神骤然转冷。
“上当了。”他们齐声说道。
光柱猛然收缩,压迫之力倍增。陈浔胸口如遭重锤,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他踉跄后退半步,右臂图腾彻底熄灭,整条手臂如同灌铅般垂下。
澹台静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额角冷汗滑落。她强行撑起身子,指尖点向水晶核心:“那是幻象!他们早已化骨成尘,怎会在此现身?这是以你执念为引的神识蛊惑!”
陈浔猛然清醒,眼中怒火翻涌。他抹去嘴角血迹,死死盯住那枚跳动的水晶。
“原来如此。”他声音低沉,“你不现身,不敢近战,只能躲在暗处耍这种下作手段。”
“下作?”阴冷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无数人在同时低语,“能让你举剑迟疑,便是胜局已定。你以为长生一族的血脉有多高贵?不过是我教多年布局的一环罢了。”
陈浔不答,只将剑横于身侧,左手扶住澹台静肩膀,助她勉强站起。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那声音继续道,“你父亲临死前说了什么?你母亲最后一眼望的是谁?若真有亲情,为何连一座像样的坟都没给你留下?”
每问一句,水晶便闪一次光,光柱随之震荡。陈浔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不断闪现零碎画面:火光冲天的小屋、父母倒下的身影、远处有人冷笑离去……
“闭嘴!”他怒喝一声,挥剑斩向光柱。
剑锋触及光壁,却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地,渗入石缝。
澹台静忽然伸手,按住他持剑的手背。她的指尖冰凉,却稳如磐石。
“别看他制造的影子。”她说,“看你自己。”
陈浔呼吸一顿。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看着右臂上那道尚未消散的凤凰烙印,看着自己掌心因常年握剑磨出的老茧。这些都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痕迹。
他救过一个瞎女,她教会他剑法,给他活下去的理由。他一路走来,斩过劫匪,破过血阵,哪怕伤痕累累,也从未退后一步。
那些人确实死了,但他活了下来,并非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守护。
“你说我上当?”陈浔缓缓抬头,目光如刃,“那你告诉我——如果真是幻象,我又为何能闻到母亲衣角上的皂角味?为何能看到父亲右手虎口那道旧疤?”
他一步步向前,每踏出一足,脚下石板便裂开一道细纹。
“你不知道这些,所以你编造的‘他们’,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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