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沪的傍晚,夕阳斜斜挂在天际,将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种暖融而怀旧的色调里。
盛少游的车穿过被金色光线渲染的街道,拐入了一条老城区幽静的巷弄。
高途看着窗外掠过的、被落日拉长了影子的斑驳墙壁,眼中带着一丝未散的疲惫与困惑。
他在高晴病房前站着,盛少游来,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原以为是去哪里吃晚餐,或者随意兜风散心,却没想到车却停在了一座隐匿于市井深处的古寺前。
寺门并不宏伟,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门楣上的匾额字迹在夕照里显得有些模糊柔和。
空气中飘散着白日香火燃尽后的余烬气息,混合着古木的清香,弥散出一种沉静古朴的力量。
“这是……”高途迟疑地开口。
盛少游推门下车,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他回头看向高途,眼神里有一种高途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沉淀了多年的旧事,终于被这暮色催开了覆在上面的尘埃。
“赶在关门前,拜最后一炷香。”盛少游的声音很平静,融在晚风里,“听说这里的菩萨,在日落时分,听得最仔细。”
高途的心一缩,看向盛少游,他却已转身,率先踏入了那扇半掩的,被夕阳浸染的寺门。
寺内庭院深深,古树参天,白日鼎盛的香火已然沉寂,只有几缕残烟在金色的光柱中袅袅升腾。
没有刺骨的寒风,没有摇曳欲灭的风灯,只有江南庭院在暮色四合时的静谧与庄严。
盛少游没有像其他残留的香客那样匆匆行礼,而是径直走向暮色笼罩下更显肃穆的大雄宝殿。
殿内佛像金身被最后一缕穿过槛窗的阳光照亮,宝相庄严,垂眸俯瞰着即将陷入黑夜的尘世。
盛少游请了香,拿给还有些呆愣的高途,并朝地上的蒲团示了示意。
高途接过,有些笨拙地跪了下去,才闭上眼在心里默念:求您保佑高晴,手术顺利,平安健康……
他求得很专注,没有注意到身侧陪他跪下的盛少游,并未低头祈祷,而是微微仰头,凝视着佛像那双在渐暗光线下愈发深邃的眼睛,目光里没有乞求,只有一种沉静的、近乎对话般的坦然。
盛少游恍惚间,觉得山南寺庙的酥油灯火与眼前的夕光重叠,十三岁的自己跪在冰冷的蒲团上,额头磕得红肿,耳边是高途一声不吭陪着的呼吸声。
那时的暗夜的灯火,暖不透他将要失去母亲的惶恐,而此刻殿内寂静,他却再没了当年求神问佛的执念。
高途虔诚的背影在金光里微微发颤,像极了当年那个执拗陪他跪经的少年,盛少游喉结动了动,目光里翻涌的往事,终是被他悄悄压回了眼底。
良久,高途俯身,郑重地磕了三个头。当他直起身时,发现盛少游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了这暮色庙宇的一部分。
“你……不许愿吗?”高途轻声问,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盛少游缓缓收回目光,落在高途那双被夕阳染上暖色、却依旧能看出哭过的眼睛上,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倦怠,“我很多年不许愿了。”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像是要与这暮色融为一体,“从山南回来之后,就不再许了。”
上香出来,暮色中的古寺所剩的香客已不多,两人并肩站在殿前的银杏树下,听檐铃清脆的声音混着金色的银杏叶在空中飘落。
“为什么……不许愿,还带我来这里?”高途记得当年,盛少游是如何一遍遍跪在冰冷的地上,如何哽咽着哀求菩萨保佑母亲。
“小时候在山南,你为了我母亲的病,跪了整整七夜。”盛少游的语调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低沉,“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你陪我跪了那七天?明明那时候我们才认识不久。”
高途垂下眼帘,轻声道,“只是觉得,不该让你一个人。”
“是啊,不该让我一个人。”盛少游轻轻重复着这句话,“高途,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是个好人,太好的人了。”
盛少游看着庭院中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伸展的枝桠,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节点。
“从山南回来之后,我母亲还是走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跪了七天,献上了我当时认为最珍贵的一切,甚至……”他侧头看了高途一眼,眼神在暮色中晦暗不明,“甚至搭上了你最大的秘密。我以为心诚则灵,我以为神明会看到我们的虔诚。”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看透后的苍凉,“可结果呢?我母亲回来后不久就去世了。而我父亲……他在我母亲的葬礼上,就让盛少清那个私生子披麻戴孝,站在了亲属席上。”
高途隐约知道盛少游母亲早逝,也知道他父亲盛放风流成性,但却从未听过如此具体的、残忍的细节。
刚刚失去母亲的少年,在至亲的葬礼上,面对的是何等不堪的背叛与羞辱,而那一天的夕阳,或许也如今天一般,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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