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才明白，”盛少游眼神锋利如刀，切割着过往，也与天边最后一道锃亮的金光相应和，“神明太忙了，听不到每个人的哭声。或者说，这世间或许有规则，有因果，但唯独没有那种……有求必应的慈悲。我把灵堂砸了，把所有能砸的都砸了，包括盛少清。然后，我就被送出了国。我父亲大概觉得，我这个逆子需要冷静冷静。”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玩世不恭，那是他多年来披在身上的保护色，在此刻的暮色中显得格外落寞，“在国外那几年，我学会了很多。怎么用手段，怎么玩资本，怎么……让自己变得冷酷。我以为我把山南那个愚蠢的，还会相信‘心诚则灵’的盛少游，连同我母亲一起，埋在那片高原上了。”
盛少游望着远处的天际，“后来我就想通了，与其求菩萨心软，不如让我来做那个心硬的人。”
高途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盛少游这些年在商场上为何会落下“冷血”“苛待兄弟姐妹”的名声。
“少游，你其实……”高途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我其实很庆幸。”盛少游接过他的话，“庆幸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人，在和慈医院看到你，高途，你知道吗？”晚风中，盛少游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轻快，“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心里那块早就被判定为死亡的地方，居然还有一点东西是活的。它告诉我，原来我盛少游，也不是完全冷透了。”
夕阳最后的暖意与寺庙清冷的香火气，飘散在两人间。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因为我重新相信菩萨了，菩萨不会为我这样的人心软。高途，但你是好人，菩萨会被你打动，高晴的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高途，十三岁那年，在山南，你陪我跪了七天，还把你最大的秘密献给了菩萨，以为能换来我母亲的健康。结果，我们失败了。现在，在江沪，我盛少游站在这里，不用你跪，不用你求，不用你献上任何秘密，这次，换我来帮你。我们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这不再是少年时代无力的祈求，而是一个强大男人在黑夜降临前，掷地有声的承诺。
晚钟恰在此时响起，浑厚悠扬，一声声，穿透暮霭，在整个寺院上空回荡。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去日不可追，来日犹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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