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与山把高途脑袋往侧边一推,“我发现你和王子这几天待的,狗里狗气起来了。”
“……”
“真要听?”
高途点点头。
“行吧,”郑与山坐下,半晌才开口,“都说时间是最公平的尺度,但你有没有觉得,你在沈文琅身边的这些年,像被某种执念扭曲了?像不像……南柯一梦?”
高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你在那个名为HS的槐安国里,耗尽心血,搏取功名,求得认可。你以为构建了属于自己的王国,到头来发现,不过是他人棋局边的蚁穴,一场繁华落尽,只剩空洞。梦醒了,除了满身疲惫和一场心碎,你还剩下什么?”
“不是的……”高途下意识地抗拒这种全盘的否定,“那些经历,那些成长……”
“我没有否定你的能力和付出。”郑与山打断他,语气依旧平和,“我否定的是你赋予这段经历的意义——你把它看得太大了,当成了人生的全部,当成了定义你价值的唯一标准。高途,你问问自己,如果不去HS集团,你这多年,凭借你的能力,会不会有另一番天地?或许不会如此辉煌,但不会比现在逊色太多。”
“你是说,那只是一段经历,一个过程,而非归宿和全部。”
郑与山合上相册,目光沉静,“变数大约就是你又在这梦里遇到了沈文琅,一头扎进那棋局里,观棋、对弈、甚至为他……你以为只是一局棋的功夫,抬头却发现,山外已过百年。”
“高途,你的斧柄已经快烂了。你最好的年华,最锐气的锋芒,最可能恣意生长的这么多年,都耗在了那盘棋局里。若还不恍然惊觉,就要迷失在那片时间的废墟里了。”
“烂柯人?”高途喃喃说出了这三个字。相比南柯一梦的虚幻,这失去感好像更让他惊心——失去的时间,失去的自我,失去的无限可能。
“那我是虚幻,还是错失?”
郑与山看着他,“现在,对你而言,就当一梦黄粱吧。”
高途怔住。
“沈文琅和花咏的那场闹剧,就是那锅尚未煮熟的黄粱饭。是很残酷,但让你在极短的时间内,看尽了如果你继续沉溺下去,将会经历的一生——求而不得的苦,被人替代的痛,尊严被践踏的屈辱,以及最终……彻底失去自我、沦为背景板的虚无。”
“高途,是梦,总是要醒的。是饭,也总有煮熟的时候。这其实是一种幸运,总比你真的耗上一生,等到齿摇发秃,才惊觉一切皆空,要仁慈得多。”
“卢生在那场梦里历尽一生悲欢,醒来后勘破功名,随吕翁修道而去。你呢?”郑与山看着高途,问道。
郑与山的话,在高途脑海中反复震荡。他坐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沉默了许久,直到窗外的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幕吞噬,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
谁也没开灯,就那样在黑暗里坐着。
直到高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仿佛将积压在胸腔里多年的浊气,都一并排出。
“郑与山。”
“嗯?”
“谢谢。”
“不用谢。”
这一次,郑与山没有打断他。
“明天,回去吧。我的道,在人间。”
黑暗中,郑与山带着释然又欣慰的心情,回了一个字,“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此,山水一程。
各自分赴,风鹏正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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