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夜色里的极昼,但这里没有迷离的灯光与躁动的音浪,唯有建筑本身优雅的轮廓线,在月光下流淌着静谧的光泽。
厚重的隔音门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宁静,以及弥漫在空气里,那股沉稳而令人心安的岩蔷薇气息。
郑与山将六神无主的高途带到了他自己的私人休息区。
这里不像极昼其他部分那样彰显奢华,仅柔软的地毯,宽大得能陷进去的沙发,以及一整面墙的落地窗,映照着城市永不熄灭的灯火。
这个郑与山的专属领域,风格是极致的简约,每一处细节却又透着主人不动声色的品味与掌控力。
高途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身体依旧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在高晴面前强撑的平静早已碎裂,只剩下眼底无法掩饰的恐慌与疲惫。
手中无意识地攥着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仿佛那是连接他与手术这件事唯一的、脆弱的线。
郑与山没有多言,走到角落的吧台,没有开刺眼的主灯,只点亮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
取出一支珍藏的、标签已然泛旧的威士忌,没有加冰,倒了小半杯,澄澈的液体在昏黄光线下漾出柔和的光晕。然后,他又熟练地烧水,为高途泡了一杯温润的、有安神效果的花茶。
他将那杯茶轻轻放在高途面前的木几上,自己则拿着那杯威士忌,在高途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坐了下来,没有靠得太近,却是一个足以传递支撑感的距离。
郑与山把酒递给高途,“喝一小口,不是让你买醉,是让你绷紧的神经稍微松一松。”
高途抬眼,对上郑与山沉静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敷衍,只有一种深切的懂得。
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触碰到指尖,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
高途仰头,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热,随即一股暖意缓缓在胃里扩散开来。他还要再去喝,被郑与山一把拿过来,把那茶推到他面前。
“医生说,手术有百分之十五的失败概率。”高途声音干涩沙哑,“对于罕见病……听起来不高,而且是很好的结果,”他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眼神空洞,“可落在小晴身上,就是百分之百。”
“医生的话,别全往心里去。”郑与山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低沉,“他们总是习惯把最坏的可能摆在前面,那是他们的职业要求,不是预言。”
郑与山也仰头喝了一口酒,烈酒混合着一种浓郁的香气一起灼过喉咙。
此刻的高途不需要空洞的安慰,他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总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拼尽全力,就能保护好她。”高途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力和自嘲,“可到头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我能做的,却只是签下一纸同意书,然后把她的命,交给概率和医生。”
“小时候,她怕打雷,每次下雨,都会抱着枕头跑来我房间,说睡地板也行。”高途的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苦涩的弧度,“我就告诉她,别怕,哥哥在。可现在……手术台那么亮,却没有我能站着的地方。”
刚刚高晴让他回去休息,俏皮地说,“我明天一麻醉,啥也不知道,但哥哥你明天可得睁大眼睛等着。”
那强装的勇敢像针一样扎在高途的心上。再想想医生办公室里那些冷静到残酷的风险告知条款,高途伸手横遮了眼,控制不住的泪水纷纷挣脱了束缚,迅速滑落。
一只温热而干燥的手掌,轻轻覆上了高途另一只紧攥的、指节泛白的手背。郑与山的动作很轻,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却没有进一步的狎昵,只是一种沉静的陪伴。
“高途,”郑与山的嗓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威士忌润过后的微哑,“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辩论赛上的课题吗,如果人有下辈子,选不选?”
高途缓缓睁开眼,睫毛还沾着湿意,有些茫然地看向郑与山。那段被现实生活催促笼罩的岁月,许多细节都已模糊。
“我当时说,不选。”郑与山的目光投向他,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当年课堂上那些还不识愁的少年,“我觉得,这辈子都活得这么难,谁还要下辈子。”
他顿了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高途脸上,眼神深邃如海,“但现在,我有点想选了。”
高途静静地看着他。
“不是因为觉得这辈子不够好,”郑与山的语气平缓而肯定,“而是觉得,如果真有下辈子,像苏阿姨那样温柔的人,应该会出生在一个父母双全、无忧无虑的家庭,平安顺遂地过一生。而小晴……”他提到高晴时,语气格外柔和,“她下辈子,一定会是个身体健康,活蹦乱跳,能肆无忌惮地去跑、去跳、去爱的小姑娘。”
“我们下辈子呢?”高途看他。
“至于我们……”郑与山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这辈子遇上的糟心事够多了,下辈子,最好就别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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