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随沈文琅参加商务谈判,对方是出了名的难缠的老狐狸,他准备资料时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沈文琅说,“高途,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看清楚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底线在哪里,其他,只是形式。”
很多事,雾里看花,难上加难,可真到拨开,也只有一句话。
可就真传那一句话,许多人,颠沛半生,也不一定能得到。
沈文琅有时教训他,让他学会在处理公司事件的时候拓展自己的关系,把人脉握成自己的可用资本。别人如此说,或许平常,可那是以公事公办出名的沈文琅,让自己的秘书济公的时候藏私,要集团风纪部的钱部长知道,估计眼睛都掉了,立时要剥掉他“沈文琅总助”这个身份,毕竟这里面,隐含了太多威慑力和资源。
高途是自己立起来的不假,可最开始,是沈文琅扶起来的。
没有他放手让自己独立处理与各方势力的关系,没有他因为自己应对失当时毫不留情的批评,没有他给自己去收拾那些错综复杂关系的烂摊子……
时间和机遇,根本不会让“高途”这个名字,在HS集团内部成为“可靠”与“能力”的代名词。
那次海外投资项目突发重大变故,当地政策突变,合作方临时倒戈,传说那一役,是高途于危局中保住了HS数十亿的投资。
可那是沈文琅,在电话里说,“必要时可以代表我做任何决定,后果我来承担”,也是沈文琅,交接了许多明处和暗处的资源,那也是高途,第一次采取了一些游走于规则边缘的手段,最终才力挽狂澜。
回来,沈文琅说,“不用谢,是我基于对你能力判断的自信。”
那样自大,那样狂傲,又那样让人安宁。
他还说,“高途,恭喜你正式踏入了丛林,虽然不知道这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那样温柔,那样沉重,又那样让人动心。
如今的高途有多专业,原来的沈文琅就有多刁钻。如今的高途有多面面俱到,原来的沈文琅就有多吹毛求疵。如今的高途有多脱颖而出,原来的沈文琅就有多殚精竭虑。
……
奇怪,刚刚豪言壮语的时候无所察觉,此时想起这些,才会知道,原来心是会痛的。起码,比刚才面对韩越的强迫、面对沈文琅的道歉时,更加真切,更加难以忍受的疼痛。
辞职的话已经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
以高途的性格,断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舍不得。
如同沈文琅是他的一部分一样,HS也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离开这里,他还能去哪里?
高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纷乱的情绪中抽离。现在不是沉溺于不舍的时候。
HS的职场倒计时,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了。
高途打开电脑,调出工作交接清单模板,罗列了大块的部分。然后,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开始敲击。一项项未完的工作,一个个待跟进的项目,一条条需要交代的人脉关系……他罗列得极其细致,甚至标注了可能的难点和对接人的偏好。
既然决定要走,就要走得漂亮,不留任何话柄,也不给接任者留下麻烦——这是公事公办的沈文琅培养出来的高途的一贯的职业操守。
等压住自己的情绪,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沈文琅赶回来的时候,冲进高途办公室里,只看到一个空工位。
虽然知道高途不是即时离开,但一股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的情绪还是涌上了沈文琅心头。
高途走得那么快,那么决绝,甚至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留。
沈文琅回到自己办公室,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落地窗前。楼下,车水马龙,繁华依旧,可他,心里是空的。
原来,一直都是他先走的。
无论是加班到深夜,他习惯性地起身离开,留下高途收拾残局;还是出差远行,他说走就走,高途会细致地准备好所有行程资料;甚至是三年前他们在那个经纪公司吵架,也是留下高途独自面对他造成的狼藉还和别人感谢场地出借……
沈文琅突然发现,他似乎从未回头看过,那个被他留在身后的人,是用怎样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背影,又是怎样默默地将一切打理妥当。
他习惯了高途永远在那里,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前,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甚至可以不过脑子地伤害。
直到今天,高途先他一步,转身离开。
还是以一种如此彻底、如此公事公办的方式。
精明的沈文琅,前所未有的慌了。
这不是高途要陪伴侣度过发热期,不是他请假一天两天,不是他长假五天六天。
他还没得到下班时间的高途。
而现在,连高途的上班时间,都要永远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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