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重庆,终于从连绵的阴雨中挣脱出来。久违的阳光,穿透薄雾,稀稀疏疏地洒在这座饱经磨难的山城,给灰色的建筑和行色匆匆的人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江边的黄桷树,也在这乍暖还寒的空气中,悄悄地吐露新芽,仿佛在昭示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然而,这春回大地的暖意,却丝毫无法渗透进我那位于地下深处的作战室。这里的空气,依旧凝滞、冰冷,充满了失败的苦涩和未来的迷茫。桂南的战火虽然暂时平息,但那道横亘在南宁城外的対峙线,如同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深刻在墙上的巨幅地图上,也烙印在我的心头。
三月的第一周,我是在堆积如山的战报和伤亡统计表中度过的。桂南会战,从去年十一月日军登陆,到二月底我军反攻宾阳失败,历时三个半月,双方在这片亚热带的红土地上,投入了超过四十万的兵力,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惨烈到极致的血肉搏杀。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些冰冷的数字,指尖却感到一阵阵灼痛。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家庭的破碎。我军总伤亡,超过十万人。杜聿明的第五军,作为我们的“铁拳”,在昆仑关攻坚和宾阳反击战中,几乎被打残,伤亡超过百分之四十,短期内已经完全丧失了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能力。李延年的第二军、甘丽初的第六军,以及其他参战的桂系、粤系部队,也个个元气大伤。
我们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换来的是什么?我们收复了昆仑关,但又丢掉了宾阳;我们粉碎了日军沿桂越公路直捣我西南腹地的战略企图,但南宁依旧在敌手,我们的国际交通线依然受到严重威胁。从战略上看,我们打成了一个平手,甚至可以说是“惨胜如败”。
“次长,这是第四战区张长官发来的战况总结,以及杜聿明军长、李延年军长联名签署的部队整补计划。”林森上校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我的桌上,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压抑。
我没有立刻去看。这些计划的内容,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请求补充兵员、武器、弹药,请求将部队撤往后方休整……这些都是最基本、也最合理的要求。但是,我又能从哪里,给他们变出这些东西来呢?
整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已经运转到了极限。兵员,可以从后方省份征召,但那些未经训练的新兵,拉上桂南那种绞肉机一样的战场,与炮灰无异。武器弹药,更是捉襟见肘。我们自己的兵工厂产量有限,国际援助物资又因为滇越铁路被日军飞机反复轰炸,运输效率大打折扣。
我的内心充满了焦灼和无力。我意识到,桂南的僵局,短期内根本无法打破。这不是战术或指挥层面的问题,而是国力层面的硬伤。我们,耗不起了。
在军事委员会的例会上,气氛压抑得可怕。昆仑关大捷时的那种兴奋和乐观,早已被宾阳失守的残酷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没有人再提“乘胜追击、收复南宁”的豪言壮语。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和相互指责。
“桂南之战,我中央军将士伤亡殆尽,某些地方部队却出工不出力,保存实力!此风不长,国将不国!”一位中央军系的将领,拍着桌子,矛头直指桂系和粤系的部队。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第四战区一位代表的反唇相讥:“笑话!我广西子弟兵,保家卫国,哪次不是冲在最前头?倒是某些部队,装备精良,补给优先,打起仗来却畏首畏尾,一触即溃!”
争吵愈演愈烈,几乎要演变成全武行。我冷眼旁观,一言不发。我知道,这种内部的撕裂和攻讦,比前线的失败更可怕。它正在从内部,腐蚀着我们这个国家本就脆弱的抵抗意志。
“够了!”我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将军!”我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前线将士尸骨未寒,数十万大军还在泥泞的战壕里忍饥挨饿。我们在这里,不是为了争论谁的功劳大,谁的过错多!而是要拿出一个办法,一个能让我们的国家,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的办法!”
“桂南的仗,已经打成了烂仗,成了一锅谁也吃不下去的夹生饭。我的意见是,‘拖’!”我走到地图前,拿起指挥棒,“从现在开始,桂南战场的战略,由主动进攻,转为积极防御。依托昆仑关等有利地形,深沟高垒,层层设防,与敌对峙。我们的目的,不再是收复南宁,而是要将日军的数个精锐师团,牢牢地拖在广西的山沟里,让他们既无法前进,也无法轻易脱身,把这里变成一个持续消耗他们兵力和物资的泥潭!”
“那我们的国际交通线怎么办?”有人立刻提出质疑。
“另辟蹊径!”我的指挥棒指向了西边的云南,“滇缅公路,必须加快修筑速度!命令工兵部队和沿线民工,日夜赶工,必须在雨季到来之前,打通这条新的生命线!另外,命令空军,将我们仅有的远程轰炸机,全部调往云南,重点轰炸越南境内的日军机场,掩护我们的物资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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