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望家三人围坐在斑驳的木桌前,碗筷碰撞声混着家常絮语,暖意渐渐漫过简陋的屋子。
李有财贴着篱笆墙缓缓挪动,浓厚的鸡汤香气诱得他五脏庙不停打鼓,屋内传来的欢笑声刺得他耳膜生疼,他捏紧手中的鸡尾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凭什么你们顿顿有肉吃......”
李红梅这没用的东西,闹分家结果把自己分出去就算了,连点肉都拿不回娘家,最近家里油星越来越少,还好意思让他这做弟弟的给她撑腰。
李有财啐了一口,眼底泛起猩红,攥紧拳头,嫉妒与贪婪翻涌,恶念如野草般疯长。
午夜秋风呼啸,李有财裹紧了身上的褂子,蹑手蹑脚摸进生产大队,赵二和周麻子咽了咽口水,紧跟其后四处张望。
几人成功遛进张满仓家的院子,赵二从后腰抽出撬棍,三两下撬开竹编鸡笼,惊起的大公鸡刚扑棱翅膀,就被周麻子扭断了脖子,温热的鸡血溅在青砖上,混着泥土凝成暗红的痂。
他们如法炮制,接连洗劫三家鸡舍,麻袋里的鸡渐渐压弯了李有财的脊梁。
山脚下那栋青砖房裹在黑雾里,腐朽的门框还挂着褪色的批判标语,几年前老地主上吊时挂在横梁上的绳结仍在,蛛网垂落如招魂幡,破败中透着诡异。
李有财毫不在意,劈了半截雕花窗棂生火,油星子在火舌里爆开,三人狼吞虎咽啃着鸡肉,油渍顺着下巴滴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
“怎么样?跟着哥干,保准顿顿有肉吃!”李有财叉腰站在月光下,油渍未擦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缺了半截的黄牙。
他踢了踢脚边鼓囊囊的麻袋,里面还有三只鸡还在微弱挣扎,“等明儿姓望那一家被扣上偷鸡贼的帽子,咱们就把剩下的鸡全卖了换酒喝!”
赵二弓着腰凑上前,谄媚地帮李有财拍打裤腿上的草屑:“还是财哥精明,要不是财哥,我们俩哪有这口福气啊。”
周麻子也忙不迭点头,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口水:“就是就是!财哥这脑子,不去当大队长都屈才了!”
李有财被吹捧得神清气爽,抓起半块啃剩的鸡骨头抛向空中,看着赵二慌忙去接的模样,仰天大笑:“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等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他的鼻尖,却丝毫没吹散他眼底疯狂的贪婪,“吃饱了就起来干活。”
“是!大哥。”
赵二和周麻子忙不迭将沾满血污的鸡毛塞进麻袋,阔步朝望朝家走去。
天刚蒙蒙亮,满仓娘的哭嚎便刺破向阳红大队的宁静,“造孽啊!我家下蛋的老母鸡全没了!”
哭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也惊醒了睡梦中的村民,隔壁周瘸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跑出来,掀开自家鸡舍草帘后脸色煞白——原本咕咕叫的大公鸡只剩几支凌乱的羽毛。
陈阿婆颤巍巍打开鸡笼,浑浊的眼睛泛起泪花:“我的鸡崽啊!三只鸡崽子全没了!”
晨雾还未散尽,生产队的晒谷场已聚满了人,李有财混在人群里假意帮忙寻找,当队伍路过望朝家院外时,他突然抽着鼻子大喊:“这什么味儿?好香啊!”
话音未落,赵二立刻踮脚跟着张大鼻孔:“哎哟!炖鸡汤!还有、还有小鸡炖蘑菇!”
周麻子跟着咋舌:“他家的鸡不是闹分家的时候,被老大老二家吃完了吗?还哪来的鸡?”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丢鸡的三户人家红着眼冲向望朝家院门,周满仓的扁担狠狠砸在门上,陈阿婆的锄头顺着篱笆缝猛撬,“哐当”一声巨响,朽坏的篱笆小门连同半片篱笆轰然倒地。
“住手!”尘土飞扬中,望朝抄着猎叉冲出屋子,铁叉尖在晨光里闪着冷芒。“我家没偷鸡!”
刘玉兰跟江步月紧跟其后,婆媳俩并肩站在男人身侧。
可这吼声根本压不住群情激愤。
周满仓拄着锄头往前拱:“整个大队就你家飘肉香,就是你偷的!你个挨千刀的偷鸡贼!”
“放你娘的狗屁!”望朝暴喝一声,猎叉“哐当”砸在地上,叉尖插进泥土三寸深,“那是我们在山腰抓的锦鸡!带彩羽的!”
刘玉兰哆嗦着拽住儿子胳膊,却硬着脖子冲人群喊:“对!是彩羽的,羽毛还在后院呢,谁要看就来看!”
陈阿婆拍着大腿哭嚎:“那我的鸡崽呢?我攒了半年的鸡蛋换的鸡崽啊……”
江步月被望朝护在身后,目光却死死盯在李有财鞋侧——那根带血的鸡毛,那是鸡崽才有的小绒毛。她刚要张口,人群外突然挤进来个身影,正是李红梅。
“就是他!我昨晚看见他往家里拖麻袋,鬼鬼祟祟的!”她早就瞅见了人群里的李有财,不用猜都知道弟弟是来给她撑腰。
“李红梅你血口喷人!”刘玉兰气得嘴唇发颤,她踉跄着往前半步,浑浊的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痛楚。
李红梅被她看得眼神发虚,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却突然拔高声调:“娘您就是偏心!我亲眼见他扛着麻袋进院的,还不能说句实话吗?”她话音刚落,李有财跺脚起哄:“就是啊!你这是逼我姐撒谎犯错误啊!搜!搜出鸡毛就送公社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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