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那个拎着菜刀的微胖老头气势汹汹地瞪着我,围裙上的油渍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像是无数双小眼睛在眨动。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上了柜台边缘,手中的剪刀握得更紧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老陈头呢?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洪亮得让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震动起来,几个青瓷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
我爷爷过世了。我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干涩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现在我是这里的掌柜。
老头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我,鼻翼翕动,呼出的气息带着柴火和油脂的味道。
他鼻子里的哼声像极了灶台里火苗突然蹿高的声音: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干什么?老陈头答应过帮我处理那档子事的!
我小心翼翼地指了指他手里的菜刀,那把刀的刀刃异常光亮,映出我变形的倒影:您...能不能先把那个放下?
这个?老头举起菜刀,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刀刃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这是我的筹码!我要当掉百年香火功德,换这把刀砍中那个负心汉的屁股!
我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昨晚的水鬼、夜游神已经够离奇了,现在又来个要砍人屁股的神仙?
您是说...您要砍谁的屁股?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王大勺!那个没良心的厨子!老头的脸涨得通红,像是灶膛里烧红的炭火,围裙上的油渍似乎也跟着变深了,散发出浓郁的油脂香气。
我守护了他家灶台三百年,他倒好,跟个洋餐馆的女厨子跑了!
我强忍住没笑出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这位自称灶王爷的老头,看起来完全不像传统年画里那种威严的神明,倒像个被抛弃的怨夫,连那花白的鬓角都气得翘了起来。
您先请进,我侧身让开路,晨风趁机钻进来,吹散了当铺里积攒了一夜的阴冷气息,慢慢说。
灶王爷——他坚持让我这么称呼他——大步走进当铺,菜刀往柜台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
座钟被震得晃了几下,差点又倒下来。
他身上的烟火气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让当铺罕见地有了几分人间气息。
三百年前,王大勺的祖上在路边捡到一块灶神像的碎片。灶王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凳子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开始讲述,粗糙的手指在菜刀柄上摩挲,像是在抚摸什么珍宝,别人都当是垃圾,就他细心,带回家供在灶台上,每天做饭前都拜一拜。
他的表情柔和了一些,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时候我受了伤,神像破碎,神力几乎散尽。是王家的香火和尊敬让我慢慢恢复。
突然,他又咬牙切齿起来,拳头砸在柜台上,震得账本都跳了一下,我守着他们一代又一代,直到这一代的王大勺!那个没良心的!
他...做了什么?我忍不住问,同时悄悄观察那把菜刀。
刀身上刻着细密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刀刃处有一层奇特的油光流动。
他学了西餐!灶王爷怒吼,当铺里的温度瞬间升高了好几度,我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法式料理!意大利面!牛排要几分熟!每说一个词,他的声音就提高一分,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
祖宗传下来的炒锅不要了,换成了平底锅!最后连灶台都不要了,跑去跟那个做意大利面的女人合伙开店!
我努力保持严肃的表情,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
这位神明愤怒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厨子改行做西餐?
这简直像是从荒诞喜剧里走出来的情节。
这不只是背叛!灶王爷拍着大腿,围裙上飞起几点油星,在空中化作小小的火花又熄灭,这是忘本!这是数典忘祖!这是——
您很喜欢他,是吗?我轻声打断,注意到他说起王大勺时眼中闪过的柔软。
灶王爷突然哑火了。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鸭子。
最后只是闷闷地了一声,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突然缩水了一圈。
三百年看着他家一代代人,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柜台上画着圈。
看着王大勺从小娃娃长成大厨...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菜刀柄,指腹擦过刀刃却毫发无伤,我只是想让他记住老祖宗的味道...
我忽然明白了。
这不只是神明被冒犯的愤怒,更像是一个老父亲看着孩子离家的失落。
那把菜刀,或许就是他用来维系与王大勺之间羁绊的媒介。
所以您想用百年香火功德,换...报复他?我小心地问,翻开账本。
羽毛笔自动飞起来,在纸上写下灶王爷典当百年香火功德几个字,然后停住,等待后续。
我要让他记住!灶王爷又激动起来,脸上的皱纹因愤怒而加深,一刀下去,保管他一辈子忘不了灶王爷的厉害!
我叹了口气,合上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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