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报网的裂痕与血色黎明
柳林镇的青石板路被夜雨泡得发亮,“和顺茶馆”的灯笼在风里摇晃,红光透过糊着棉纸的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李明远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的茶垢——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接头,前两次都扑了空,联络人“喜鹊”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客官,您的碧螺春。”店小二端着茶盘过来,袖口沾着点墨迹,放下茶杯时,手指在桌面敲了三下:“人在楼上,小心尾巴。”
李明远点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街对面的杂货铺里,一个穿灰布衫的男人正假装算账,眼睛却不住往茶馆瞟——是特高科的便衣,跟了他两条街了。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味寡淡,显然是新茶混了陈茶,这是暗号:“情报网可能出了问题”。
上了二楼,最里面的包间门虚掩着,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飘出来。李明远推开门,看见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手里把玩着枚银质发卡,发卡的形状像只展翅的喜鹊——正是联络人“喜鹊”,柳林镇商会会长的三姨太,以交际花的身份为地下党传递情报。
“李先生长得倒是斯文,胆子却比谁都大。”喜鹊转过身,眉眼间带着股风尘气,鬓角的珍珠耳坠随着说话的动作摇晃,“知道吗?你手里那批手榴弹,差点让整个柳林镇的情报网陪葬。”
李明远关上门,声音压得极低:“特高科的陷阱?”
“不止。”喜鹊从发髻里抽出根细针,挑开茶几下的暗格,拿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本子,“交通员老郑叛变了,供出了七个联络点,包括悦来客栈的王掌柜。现在特高科的井上少佐正拿着名单,挨个儿‘请喝茶’呢。”
小本子上的字迹娟秀,却记录着触目惊心的内容:七个红圈,代表七个已经暴露的联络点,其中“悦来客栈”三个字被圈了两次,旁边写着“已牺牲”——王掌柜果然没逃过去。李明远的手指在“王掌柜”三个字上顿了顿,想起那个总爱叼着烟袋锅子的老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老郑还说了什么?”他问,指尖冰凉。
“他说,你们手里有份‘能让皇军头疼的东西’,藏在风蚀谷的暗河下游。”喜鹊的声音发紧,“井上已经带着人过去了,说是要‘挖地三尺’。”
李明远的心猛地一沉——老郑说的“东西”,是他从黑风口煤窑带出来的日军华北驻军布防图,原本计划通过柳林镇的情报网送出去,交给根据地的主力部队。这张图是他根据穿越前看过的《华北抗战档案》默写下来的,标注着日军的重炮阵地和弹药库位置,一旦落入特高科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图不在暗河下游。”李明远盯着喜鹊的眼睛,“我藏在别处了。你现在必须立刻通知沿线的联络点,让他们转移,特高科很快会顺藤摸瓜。”
喜鹊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绝望:“转移?往哪转移?从老郑叛变的那一刻起,整个柳林镇的情报网就成了筛子。”她摘下珍珠耳坠,露出耳后一道细小的疤痕,“看见这个了吗?昨天井上‘请我喝茶’时,用烟头烫的,他说只要我供出你,就能保我一命。”
李明远的手摸向腰间的勃朗宁,枪身的冷意让他清醒了几分:“你想怎么样?”
“帮我送样东西出去。”喜鹊从旗袍开衩处摸出个香囊,绣着并蒂莲,“这是商会仓库的钥匙,里面有批西药,是给根据地伤员的,再送不到,那些娃子就熬不住了。”她把香囊塞进李明远手里,“从后门走,有条密道通到码头,我的船在那儿等着,船夫是自己人。”
刚要出门,楼下突然传来枪声,紧接着是店小二的惨叫。喜鹊脸色一变:“他们来了!你快走!”她推了李明远一把,自己却往相反的方向跑,边跑边喊,“我在这儿!抓我啊!”
李明远钻进密道时,听见包间门被踹开的声音,还有井上那标志性的沙哑嗓音:“喜鹊小姐,游戏结束了。”
密道又黑又窄,只能匍匐前行,泥土里混着霉味和血腥味。李明远爬得飞快,香囊在怀里硌着胸口,像块滚烫的烙铁。他想起喜鹊往相反方向跑的背影,想起王掌柜炸塌的客栈,想起老郑叛变时或许也有过的挣扎——这情报网的裂痕里,浸透着多少人的热血?
钻出密道,果然看见码头停着艘乌篷船,船夫戴着顶斗笠,正焦急地张望。“是李先生吗?”船夫压低声音,“喜鹊小姐说您要走水路。”
“西药在哪?”李明远跳上船。
“在船底的暗舱里,二十箱盘尼西林,够救不少人了。”船夫撑起篙,乌篷船像片叶子滑向河心,“只是……喜鹊小姐怕是……”
李明远没说话,望着柳林镇的方向,那里的枪声已经停了,只有和顺茶馆的方向燃起了火光,在夜雾里像只流泪的眼。他知道,喜鹊用自己的命,为他换来了时间,也为那批西药换来了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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