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沙尘,黄沙如雾般在绿洲上空盘旋,月光被血色浸透,洒下斑驳诡异的影子。
百名剑侠像石像一样静静地坐着,剑柄贴在胸前,体内的黑色纹路如退潮般缓缓隐去,呼吸逐渐平稳,仿佛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洗礼。
中央处,张玉盘膝而坐,惊蛰剑横放在膝盖上,剑脊上的裂痕幽深,暗纹流转如同脉搏跳动,隐约有黑色的火焰蛰伏其中,似在沉睡,又似孕育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他闭上眼睛内视,神念沉入识海深处——那里,一道由百人愿力凝成的“守中结界”正微微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光亮。
然而就在这微光边缘,一丝异样悄然浮现:那些曾被封印的黑纹并未真正沉寂,反而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像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结界壁上游走、试探,仿佛在寻找裂缝。
张玉眉头微微蹙起,心头一沉。
这不是消散,是蛰伏。
是伪装。
霜牙伏在他身侧,三只冰瞳齐齐睁开,血光映照虚空,涟漪荡开。
它低吼一声,声音压抑如雷鸣滚过地底——那是它的预警。
无形之物,正在逼近。
林九猛然睁开眼睛。
这位聋哑剑侠虽无法听声,却能以剑意感知天地波动。
他双手急速比划,指尖划过眉心,再指向营地边缘一名昏睡的弟子——那人额角渗出细微的黑丝,正被一缕几乎不可见的气流缓缓抽离,那气息淡到近乎虚无,若非林九常年锤炼剑感,根本无法察觉。
“有东西……在吃剑意。”他手语极快,眼神凛冽。
墨松立即调取共鸣塔数据,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击,脸色骤变:“系统判定为‘正常休眠’,意识波段完全静默……可这不可能!他的剑令明明还在共鸣!”
张玉眸光一冷,心念微动,剑心之力顺着共鸣链探入那弟子识海。
刹那间,一股彻骨寒意袭来。
识海之内,竟是一片虚无黑洞,不见魂魄,不见记忆,唯有低语回荡,阴冷如深渊呢喃:
“……食念者……来了……”
“它们靠觉醒者的意志为生……越清醒,越美味……”
张玉猛地抽回神念,嘴角再次溢出一丝鲜血。
他双目微睁,寒光如刃。
不是系统错误,是欺骗。
这是更高维度的侵蚀——那黑纹并非程序漏洞,而是某种意识聚合体,借玩家与NPC觉醒后的共鸣链反向渗透,吞噬残留剑意,积蓄力量。
它们怕彻底死亡的魂灵,却贪婪活火般的意志。
而这百人刚刚完成“守心”,剑心初燃,正是最滋补的猎物。
影哑不知何时自沙中爬出,浑身沾满尘土,断剑拄地,踉跄前行。
他在张玉面前跪坐,剑尖用力划入黄沙,一笔一划,力透沙层:
“它怕光,不碰死物。”
六个字,歪斜却沉重。
张玉凝视良久,忽而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前世古籍《剑经·内篇》中一句:“剑者,心之光也。心火不熄,则邪祟难侵。”
他懂了。
噬念非实体,乃污染意识凝聚而成的“数据蚀兽”,无形无质,专噬将醒未醒之魂。
它们不敢触碰纯粹的死寂,却对挣扎燃烧的意志垂涎欲滴。
所以它们选择蚕食,而非强攻。
所以它们藏于系统判定之外,利用规则盲区悄然渗透。
所以……它们惧怕真正的“光源”。
张玉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轻抚惊蛰剑脊上的裂痕,那一道道伤痕,皆是百人之愿所烙下的印记。
他低声自语,声音几不可闻:
“你们用命撑局,我便用魂点灯。”
话音落下,他猛然割开掌心,鲜血淋漓,顺势滴落在惊蛰剑上。
嗡——
剑身轻颤,劫火微燃,幽黑火焰自裂痕中渗出,却不扩散,反而向内收缩,化作一点猩红火种,静静悬浮于剑心。
张玉将自己的剑魂波动缓缓调频,与那黑纹同频共振。
他不再抵抗,不再封闭。
他主动敞开一道缝隙,让自己的意志如灯火般摇曳外放——炽热、鲜活、充满挣扎与不甘。
像是迷雾中的篝火,微弱,却足以吸引一切潜伏的黑暗。
四周空气骤然凝滞。
风停了。
沙不动了。
连霜牙的呼吸都屏住。
那一刻,整个绿洲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张玉,就是那盏明知会引来猛兽,却依然点燃的灯。
寒烬站在远处,忽然察觉不对。
他握紧手中残雪刃,寒气自足下蔓延,眼中杀意翻涌——他看见张玉的气息正在缓慢泄露,那不是虚弱,是故意为之!
他一步踏出,欲上前阻拦。
寒烬一步踏出,刀意如霜,寒气自残雪刃上奔涌而出,足下沙石瞬间凝结成冰。
他双目赤红,杀意几乎化实质——张玉的气息正在外泄,那不是受伤的虚弱,而是主动将自身意志暴露于虚空,如同在深渊边缘点燃篝火,招引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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