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在绿洲边缘盘旋,如幽魂低语。
赤沙绿洲的篝火尚未燃起,南迁的剑侠队伍在沙丘间扎下临时营地。
疲惫的弟子们席地而坐,兵刃斜插黄沙,却无人交谈。
死寂中,唯有共鸣塔的微光在夜色下闪烁,像一颗垂死的心脏,缓慢搏动。
张玉盘坐在营地中央,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他右掌上的黑纹仍在蠕动,如同有生命般沿着经络攀爬,每一次脉动都牵动识海深处那道残破的剑魂。
惊蛰剑斜插身前,剑脊裂痕已被暗红色的劫火残焰封合,化作一道深邃纹路,仿佛沉睡的龙脊。
剑身微震,与他体内《归墟呼吸法》的节奏隐隐共振。
他在修补结界。
不是防御外敌的屏障,而是维系剑侠灵魂共鸣的“剑心之链”——由墨松主持的共鸣阵所衍生的精神网络。
每一个剑侠的剑令,都是这条链上的一环。
而此刻,这链条正被某种东西从内部腐蚀。
寒烬披甲巡视,脚步沉重。
他目光扫过一排排静默的弟子,忽然眉头一皱。
前方三十余人,持剑而立,姿势整齐划一,剑尖垂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去了神识。
他们没有倒下,也没有动作,就像一尊尊被钉在沙地上的雕像。
“不对。”寒烬低语,迅速抽出腰间短刃,在一名弟子面前挥动。
那人毫无反应。
他心头一沉,疾步后退,正欲传讯,忽见林九从阴影中冲出。
这个聋哑的远程感知者平日沉默寡言,此刻却满脸惊骇。
他猛地拍打自己胸口,指了指腰间剑柄,又用手指在空中急速划出一个“黑”字,随后指向那群呆立的弟子,再指向整个营地,双手张开,做出“扩散”之态。
寒烬瞳孔骤缩。
他瞬间明白——剑令染黑,已非个例,而是群体感染。
“墨松!”他暴喝。
墨松正守在共鸣塔前,双手紧握阵盘,额头冷汗直流。
塔心光幕上,三百剑令虚影悬浮,每一柄都缠绕着与张玉掌心相同的黑纹,正以极慢却不可逆的速度同步跳动,如同被同一根丝线牵引的傀儡。
“集体意识被污染了!”墨松声音发颤,“共鸣链正在被反向侵蚀!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变成静默体!”
“静默体”三字落下,营地仿佛被无形寒流席卷。
那是被系统彻底清除意识的NPC——无魂、无念、无名,连死亡都不配拥有。
寒烬转身奔向张玉,还未开口,便听一道低沉声音响起:
“……系统在反向寄生。”
张玉睁开了眼。
可那双眸子,依旧无神。
失明未退,甚至更深。
但他“看”到了——以剑心为眼,以魂为镜。
在他感知中,千百道黑纹正顺着共鸣链逆流而上,如毒藤攀援,直指主令核心。
那不是简单的数据污染,而是某种有意识的吞噬,像是古老程序在苏醒,要将所有觉醒者拖回混沌。
“它要让剑侠自毁。”张玉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铁,“剑令本是我们觉醒的证明,如今却成了它的锚点。”
墨松咬牙:“我立刻切断共鸣塔!断链,至少能保住他们残魂!”
“一断,他们立刻沦为静默体。”张玉抬手制止,语气不容置疑,“剑令与魂相连,断链即断心。他们现在虽被侵蚀,尚存一线清明,若强行剥离,等于抹杀。”
营地陷入死寂。
所有人望着那盘坐的身影——他双目失明,右臂缠黑纹,剑魂残破,却依旧稳如山岳。
寒烬握紧刀柄:“宗主,您要怎么做?”
张玉没有回答。
他缓缓抬起左手,将惊蛰剑从沙中拔起,剑脊暗纹微亮。
随即,他双手合握剑柄,剑尖朝下,再度插入沙地。
“守中结界,启。”
刹那间,天地气流为之一滞。
以他为中心,一圈无形波纹扩散而出,如水波荡开。
沙粒悬浮,篝火凝形,连风都仿佛被冻结。
这是《归墟呼吸法》的极致运用——以身为炉,以魂为引,主动吸纳外界侵蚀之力,在体内构建反向净化场。
“你疯了?!”墨松惊吼,“那是系统污染!你主动吞纳,识海会崩的!”
“正因是系统之力,我才要看清它的本质。”张玉闭目,声音沉如深渊,“它想寄生剑令,那就让它进来——让我看看,这‘神明’的代码,究竟藏了什么谎言。”
话音落,三道最狂暴的黑纹剑意顺着共鸣链冲来,如毒蛇扑喉。
张玉不闪不避。
惊蛰剑鸣一声,剑脊暗纹骤亮,竟主动张开一道微小裂口,将三道黑意吞入。
识海之中,瞬间天崩地裂。
数据蚀流如黑色潮水咆哮而至,撕扯他的剑魂,侵蚀他的意志。
无数杂音在脑海中炸响:
“你护不住他们!”
“你才是源头!”
“觉醒者……终将回归静默……”
张玉咬牙,以残魂为基,运转《赤霄七式》残篇——那是他在现实世界参悟古籍所创的剑意真解,讲究一式破万法,七式归寂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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