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雪花,张玉站在铁砧村外的残碑上,惊蛰剑横放在膝盖前,剑身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主人识海深处那枚沉寂已久的印记正在缓缓苏醒。
他闭上眼睛,内视识海,识海如深渊一般。
在剑种的深处,七道血纹依次排列,宛如七星连珠,隐隐产生共鸣。
六道血纹泛起微光,流转着属于“百劫境”的浩瀚剑意——那是他以凡人之躯逆天而行,用一招一式磨砺出的通天之路。
可第七道,K4,依旧模糊不清,像被一层厚重的雾霭笼罩着,无法触及。
就在这时,一道加密信号突兀地刺入他的神识。
“黑铁城的‘信仰结晶’发生暴动,格雷戈尔已经失控,城内七名‘剑令’响应者被困。”
苏纤月的声音冷静得像冰一样,但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是月神殿会长,是站在玩家巅峰的有权有势之人,本应与系统和谐共处,而不是逆流而上。
可此刻,她的数据流穿透了三重防火墙,冒着被标记为“协同异端”的风险,把情报送到了张玉手中。
张玉目光一凝。
那七个人……是他亲手点化的学徒。
他们不是系统认证的职业者,也不是公会精英,而是七个曾在雨夜跪在山门前,只求一式剑诀的散修。
他们以《六十四手剑诀》为基础进行修炼,用东方剑理洗髓,是剑侠之道最初的火种。
如果黑铁城被攻破,他们必死无疑——而那一缕刚刚燃起的东方剑道之火,也将随之熄灭。
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不是因为情感,而是因为道。
国术在现实世界被束之高阁,沦为表演和怀旧的东西。
他张玉一生所求,就是让真正的剑道重见天日。
如今,这道光刚在异界点燃,岂能容它被所谓的“神谕”和“秩序”碾成灰烬?
他缓缓抬起右手,惊蛰剑轻轻一划,掌心裂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落,顺着剑脊蜿蜒而下,渗入剑身古老的纹路。
刹那间,剑灵微微鸣叫,仿佛从沉睡中苏醒。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剑心扩散开来,不带杀意,却如洪钟大吕一般,震荡天地。
——“剑令·一令”发动。
这不是传音,不是信物,也不是任务提示。
它是一道纯粹的剑意烙印,是以百劫之境凝练出的精神图腾。
只有曾修习《六十四手剑诀》、心向东方剑道的人,才能在灵魂深处听见那一声轻吟。
百里之外,孤峰悬崖。
孤鸿正以断崖为桩,演练“回风落雪十三式”。
剑光如霜,斩碎风雪。
忽然,手中的长剑嗡然长鸣,剑柄震颤不止。
他猛然抬头,望向南方天际。
“终于……等到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寒光暴涨。
十年孤独修行,一朝得到召唤,不为权势,不为荣耀,只为那一句“东方有剑,不跪神明”。
同一时刻,三百里外的荒原、五百里外的深谷、七百里外的古庙……七十二处隐秘之地,七十二道剑光悄然亮起。
有老者拄着剑站起身来,有少年撕去教会徽章,有女子解下红纱,换上黑袍。
他们身份各异,却在同一瞬间,听见了那道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黑铁城上空,乌云压顶,如墨汁般翻涌。
城墙早已崩裂,焦黑的石砖间爬满了像扭曲藤蔓一样的结晶脉络,那是“信仰结晶”失控后侵蚀大地的痕迹。
腐光站在城头,由百名玩家融合而成的躯体不断扭曲变形,口中吐出破碎的祷言:“清醒……才是痛苦的开始……我们要觉醒……我们要撕碎谎言!”
他身后,是成千上万的魔化军团——有玩家铠甲碎裂、双目赤红,机械般重复着战斗指令;有NPC肢体异化,骨刺穿透铠甲,口中呢喃着被抹除的记忆碎片。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敌人,更像是被“觉醒”反噬的牺牲品。
铁娘子率领最后三百名守军死守内门。
她曾是格雷戈尔的副将,亲眼见证他从忠诚的骑士变成“觉醒者”,又从觉醒者沦为被结晶吞噬的怪物。
此刻,她的长枪已断,左臂被结晶贯穿,仍用断柄刺穿一头魔化骑士的咽喉,将其钉死在城门残骸上。
“格雷戈尔!”她怒吼,声音穿透风暴,“你不是要自由吗?这就是你想要的‘觉醒’?让所有人变成疯魔?让整座城沦为祭品?!”
无人回应。
只有风中回荡的低语,像是无数灵魂在哭泣。
城内某处地窖,七道黑影蜷缩在角落。
他们是张玉的学徒,身负剑令印记,却无法突围。
一人手中紧握半卷《六十四手剑诀》,指尖颤抖:“师父……我们还能等到您吗?”
就在此刻——
天地骤然安静下来。
风雪凝滞,乌云裂开一丝缝隙。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波动,从南方天际缓缓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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