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二七塔东侧的德化街,凌晨两点依旧灯火通明。
霓虹像一条不肯合眼的龙,把“明远楼”3个篆字映得金鳞闪动。门口排队的人拐了三道弯,最前头的号已经拿到370,队尾还在德化街口卖烤冷面的小摊旁。
李明远站在二楼窗边,俯瞰那条弯曲的长龙,心里一半是得意,一半是焦灼。
得意的是,三个月前“糖醋黄河鲤鱼焙面”在央视露脸15秒,直接把二七塔店送上热搜;焦灼的是,隔壁“豫味江南”、对过“汴梁往事”,甚至身后“逍遥胡辣”都在橱窗新刷了“正宗豫菜”四个大字,红底黄边,字体粗得能当扁担。
更离谱的是,斜对面那家原本做川式火锅的“巴渝辣府”,居然把招牌的一半刷成麦穗色,门口立起易拉宝——
“本店新推豫菜专区:
① 糖醋黄河大鲤鱼焙面 ¥98
② 套四宝 ¥168
③ 牡丹燕菜 ¥58”
价格只有明远楼的七成,图片却用同款逆光,连鱼嘴翘起的角度都一模一样。
第二天中午,一位戴草帽的老大爷就颤巍巍站到明远楼收银台,把打包盒“啪”地一放,汤汁溅成一幅抽象画。
“你们豫菜咋这么难吃?甜得发齁,面像钢丝!”
前台小姑娘刚要解释,老大爷又补一句:“别欺负我外地人,二七塔下边那家才卖68,你们凭啥贵30!”
声音炸雷一样滚过大厅,一百多双筷子同时停住。
李明远从后厨出来,围裙都没解,先给大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爷,您委屈了。这样,我给您重做一份,再泡壶信阳毛尖,您坐窗口看塔,吃完要是还生气,我双倍赔您。”
他说到做到,亲自挑鱼、改刀、拉焙面。
面丝出锅那刻,细得能穿过缝衣针,在灯光下像一缕金烟。
老大爷抿了一口,眉头还没展开,眼眶先红了。
“就是这个味儿……我小时候在开封鼓楼吃过一回,70年了……”
那天,李明远把老大爷送出大门,亲自打车送回二七塔不远处的宾馆。
回店路上,他数着人行道上的青砖,每数到“七”就踢一下,像在踢自己的影子。
“再这么下去,豫菜得被山寨活活拖死。”
他当晚把后厨、前厅、财务、采购、品牌、新媒体全部拉到会议室,灯开到最亮,白板上写四个大字:
“劣币驱逐良币”。
财务先汇报:
“本月营业额上涨 32%,可环比差评增加 47%,一半来自‘听说豫菜难吃’。”
新媒体把后台评论投到大屏——
“鲤鱼苦”“面丝扎嘴”“甜到忧伤”“豫菜就这”……
关键词云里,“明远楼”三个字被“难吃”紧紧抱住,像被水草缠住脚踝的溺水者。
采购经理补刀:
“市场上黄河鲤鱼批发价从 28 涨到 40,有的店改用草鱼,连刺都不改,照样写‘黄河鲤鱼’。”
说到最后,会议室只剩空调的嗡鸣。
李明远用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条笔直的竖线,像一把刀。
“分两步:
一是,短期内把客流泄洪;
二是,长期把标准筑墙。”
泄洪的第一步,是“开闸”。
郑州商鼎路“远雅小厨房”,也是个临街门面楼,是李建国提前购下,原本打算是明月楼分店,前一段时间成了他们的试验基地。现在必须升级为“第二战场”。
凌晨三点,他带施工队进场,拆墙纸、换灯轨、加开封府青砖壁纸,把“明雅”招牌摘下,换上“明远楼”隶书铜字,天一亮就发朋友圈:
“明远楼商鼎路店今日试营业,免排号,同款鲤鱼,同价。”
与此同时,“明远楼”老厨师,也是李明远的师叔张老实师傅,重新被从老家周口请回来。
在后厨门口,他一把攥住李明远手腕。
“远娃,我回来可以,但得依我三条:一、灶得用我熟悉的生铁锅;二、改刀的小徒弟先练三个月萝卜;三、别给我配智能温度计,我靠鼻子。”
李明远全都答应。
当天中午,商鼎路店门口也排起队,虽比不上二七塔,却成功分走三分之一的客流。
老大爷的差评故事被新媒体剪成短视频,标题—— “六十八元糖醋鲤鱼VS九十八元正版,差在哪?”
视频里,两条鱼并排,一条面丝粗如鞋带,一条细可穿针,播放量三千万,点赞第一的热评是:
“原来不是豫菜难吃,是吃到了‘假豫菜’。”
山寨店被平台连夜下架“黄河鲤鱼”关键词,可李明远知道,这只是扬汤止沸。
真正的釜底抽薪,是“标准”。
他把电话打给省餐饮协会豫菜研究会秘书长,也是资本投资人的赵鹏。
赵鹏比他大五岁,法学出身,说话像切葱,一节节带棱。
“明远,你想做‘豫菜标准’,得先回答我三个问题:一、谁是豫菜?开封、洛阳、信阳、安阳,谁代表?二、标准落到哪一级?原料、工艺、感官、营养、安全?三、标准出来谁执法?市场监管、协会、企业、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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