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朔茂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日益增厚的灰色玻璃所笼罩。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而扭曲，所有的色彩都褪变成了单调的灰白。他仍然生活在木叶村，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但每一步都像是在深水中跋涉，沉重而窒息。
任务失败的正式报告似乎被刻意低调处理了，没有公开的表彰，也没有明确的惩处。但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反而加剧了猜疑和流言的滋生。在一些别有用心者的推波助澜下，朔茂“为一己之私情而罔顾村子大义”的论调甚嚣尘上。
他不再被委以重要的S级或A级任务。送来的任务卷轴，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B级护卫、C级清剿土匪，甚至偶尔还会有D级的杂务。这些任务，仿佛是对他能力的一种无声嘲讽，一种变相的放逐。
“朔茂大人，这是火影大楼刚刚送来的任务卷轴。”一名中忍将卷轴放在他家门口的邮箱上，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亲手交给他，只是远远地喊了一声，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上晦气。
朔茂拿起卷轴，展开。一个C级任务，护送一位小商贩前往邻镇。这种任务，通常是为中忍小队积累经验准备的。
他沉默地看着卷轴上的字迹，指尖微微发凉。面罩下的嘴唇紧紧抿起，最终，他只是缓缓将卷轴收起，没有说一句话。
曾经门庭若若市的旗木家宅，如今变得门可罗雀。昔日把酒言欢的同伴、热情洋溢的后辈，都消失了踪影。偶尔有访客，也多是公事公办地交接任务，态度礼貌而疏远，眼神躲闪，生怕与他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他甚至主动去找过油女志弥和秋道堂东。志弥的伤势基本痊愈，但当他敲开油女一族的大门时，得到的回应是“志弥大人正在执行机密任务，不便见客”。他清楚地感知到，门后有着志弥那熟悉的、微弱的查克拉波动，但他没有戳破。
秋道堂东倒是见了他，在一家烤肉店的小包间里。堂东依旧吃得很多，但笑容不再像以前那样爽朗开阔，眉宇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和尴尬。
“队长，你别多想……村子……村子可能只是需要时间……”堂东笨拙地安慰着，一边大口吃着烤肉，似乎想用食物填补对话间的空白，“那些闲言碎语，别往心里去。”
但当朔茂提起那次任务，提起宇智波千裕时，堂东的筷子明显顿住了，眼神飘向别处，含糊地应了几句，便迅速转移了话题，开始抱怨最近猪肉价格上涨得太快。
朔茂明白了。他们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这份感激是真实的。但他们也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他这个“失败者”走得太近，意味着可能也要一同承受外界的指责和非议。他们的家族、他们的未来，都无法承受这种代价。
这份沉默的疏远，比直接的指责更让朔茂感到刺骨的寒冷。
最让他难以承受的，是来自儿子的变化。
卡卡西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执行任务的效率越来越高，他那“复制忍者”的名号开始逐渐响亮。但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回来，也大多沉默寡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修炼，或是短暂休息后便立刻离开，奔赴下一个任务。
他似乎在用疯狂的任务来麻痹自己，逃避家里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也逃避内心那个关于“规则”与“同伴”的巨大困惑。
这天晚上，卡卡西难得地在家吃晚饭。气氛依旧沉闷。朔茂做了儿子喜欢的盐烧秋刀鱼，但卡卡西只是快速地、机械地吃着，眼神盯着桌面，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演算。
“最近任务还顺利吗？”朔茂试图打破僵局，声音有些干涩。
“嗯。”卡卡西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要注意安全，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我知道。任务优先，我会遵守规则。”卡卡西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背诵教科书。
“规则……”朔茂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泛起苦涩。他放下筷子，看着儿子，“卡卡西，规则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规则更重要，比如……”
他顿住了。他想说“同伴”，但那个词卡在喉咙里，如此沉重，如此苍白无力。他自己都动摇了信念，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教导儿子？
卡卡西终于抬起头，那双酷似他的灰色眼睛，锐利而清澈，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冷静和……审视。他看着父亲脸上难以掩饰的挣扎和疲惫，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艰难。
“父亲，”卡卡西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失望？“如果遵守规则就能完美完成任务，避免所有的麻烦和……失败，那为什么不一直遵守规则呢？”
他似乎在问父亲，又似乎在问自己。村子里那些流言，那些关于“如果白牙当时选择任务就好了”的议论，显然也传到了他的耳中，并在他早慧而理性的头脑中留下了痕迹。
朔茂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看着儿子，仿佛看到了一面镜子，映照出自己支离破碎的信念和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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