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缓缓行驶在水面上，将身后那座人间地狱越抛越远。
甲板上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那个之前还耀武扬威的指挥官，此刻正带着他的手下，躲在船舱的另一头。
回想玄夜轻松斩杀巨人的可怕一幕，连看都不敢往玄夜这边看一眼。
他的权威，在死亡的恐惧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汉尼斯和他那几个幸存下来的同伴，则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不远处，像最虔诚的信徒，守护着他们的神明。
他们不敢打扰，只是那份发自内心的敬畏，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阿明坐在玄夜不远处，小小的身体坐得笔直。
他一会儿看看玄夜平静的侧脸，一会儿又看看自己那双无力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
“奥恩先生……”
阿明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开口。
玄夜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们……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问出了甲板上所有幸存者的心声。
家没了。
亲人没了。
他们就像被连根拔起的野草，前路一片茫然。
玄夜终于睁开了眼，望向远方那道模糊的，更高、更雄伟的城墙轮廓。
罗塞之墙。
“去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他的回答很简洁，却给了所有人不安定的心灵，一丝宽慰。
能活下去。
这就够了。
……
当渡船终于靠岸时，迎接他们的是比希干希纳区码头更加混乱的场面。
这里是罗塞之墙内的卡拉尼斯区，作为接收难民的前线，整个码头和城镇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无数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难民，像牲口一样被驱赶着，排着长队领取少得可怜的面包和水。
穿着驻屯兵团制服的士兵，粗暴地维持着秩序，叫骂声和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味道。
汉尼斯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的庆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哀。
从一个地狱，逃到了另一个地狱。
“所有人！下船！快点！到那边排队登记！”
一个负责交接的军官，不耐烦地对着船上的人吼道。
船上的幸存者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体，汇入那片绝望的人潮。
玄夜带着阿明，跟在人群后面，不急不缓地走下栈桥。
他那身干净的衣服，和他平静的气场，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无比显眼。
负责登记的士兵看到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但也没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
“阿明！”
一个沙哑，带着哭腔的少年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阿明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他看到一个穿着黄色衣服，黑发鸢眼的少年，正拼命地从人群里往这边挤，脸上挂满了泪痕，双眼通红。
少年身边，还跟着一个围着红色围巾，神情冷峻的黑发女孩，她的眼神空洞，却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衣角。
“艾伦！三笠！”
阿明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迈开小短腿就冲了过去。
三个小伙伴，在混乱的人潮中，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艾伦的哭声，带着无尽的愤怒和绝望。
玄夜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什么表情。
艾伦·耶格尔。
三笠·阿克曼。
主角团，齐了。
艾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推开阿明和三笠，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玄夜。
之前在渡船上，他看到了玄夜大显身手，击杀了巨人，震惊的一幕深深刻进他的脑海里。
目光在其腰间那把华丽的长剑流转少许，随即露出愤怒的眼神。
没有感激，更多的是混杂着痛苦、嫉妒、还有一丝迁怒的复杂目光。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冲到玄夜面前。
“你！”
艾伦的声音沙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你不是很强吗？你既然能杀掉巨人，为什么不救更多的人！为什么不救我妈妈！”
艾伦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悲痛：“我亲眼看到！我亲眼看到她被那怪物……被那怪物活生生吞掉了！”
他陷入了巨大的自责和痛苦之中。
三笠默默地站在他身边，眼神空洞，却依然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都怪我……”
艾伦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鲜血淋漓。
“如果我当时能再强一点……如果我能把那个巨人杀掉……”
汉尼斯脸色一变，赶紧上来想拉开艾伦：“艾伦！别胡说！你不能这么对我们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艾伦甩开他的手，指着玄夜，几乎是在咆哮。
“他有这么强的力量，他明明可以做更多！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跟那些巨人有什么区别！”
玄夜看着眼前这个双眼通红，满腔怒火，未来会背负起“恶魔”之名的少年。
他没有生气。
甚至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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