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绣楼内,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与精心的守护中缓慢流逝。
苏蕙留下的药物起了作用,陆昶的高热在午后终于完全退去,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明显平稳有力了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王璎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她严格按照苏蕙的嘱咐,每隔两个时辰便小心翼翼地化开药丸,用银匙一点点喂陆昶服下。
喂药的过程并不轻松。陆昶牙关紧闭,意识模糊,王璎需要极度的耐心和技巧,才能让药液顺利流入他喉中。有时药汁会从他嘴角溢出,她便立刻用柔软的细棉布轻轻拭去,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她从未如此近距离、长时间地照料过一个重伤的男子,更遑论是心绪复杂的陆昶。指尖偶尔不经意触碰到他干裂的嘴唇或冰凉的面颊,都会让她心头一跳,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所覆盖。
期间,管事嬷嬷和几名侍女还是依例前来请示安否,都被王璎以“需要绝对静养”为由挡在了外间。她强撑着精神,应对得体,甚至刻意表现出几分被惊扰后的不耐,成功地将所有人都阻隔在绣楼之外,独自守护着这个天大的秘密。
阿芷也机警地守在绣楼院门处,留意着一切风吹草动。
然而,王府之外的暗流,却并非一道院门所能阻挡。
乌衣巷,谢府。
谢道韫收到了苏蕙传出的第二封密报,得知陆昶伤势暂时稳定,略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未减分毫。阿罗更是心急如焚,几次欲言又止,恨不得插翅飞回陆昶身边。
“女郎,苏姑姑说郎君伤势虽稳,但需尽快转移。我们何时能动?”阿罗忍不住问道。
谢道韫放下密报,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在微风中摇曳的翠竹,沉声道:“难。孙泰和那幕后之人绝非庸碌之辈,昨夜刺杀未成,他们必然猜到陆昶可能被我们或王家所救。此刻王府四周,乃至我谢府左近,恐怕都已布满了眼线。白日里强行转移,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转过身,目光锐利:“而且,我怀疑,对方正在等待我们有所动作。一旦我们试图转移陆昶,他们便能顺藤摸瓜,不仅陆昶性命难保,更会坐实王家、谢家与‘钦犯’勾结的罪名,届时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阿罗脸色一白:“那……那难道就让郎君一直藏在王府?璎姑娘那边能撑多久?”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所有眼线暂时失效,或者注意力被引开的时机。”谢道韫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而且,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地点。”
她沉吟片刻,对阿罗吩咐道:“阿罗,你亲自去一趟城南的‘济世堂’,不必见苏蕙,只找那里的掌柜,让他想办法传一句话给苏姑姑——‘待风起,望江亭’。”
“待风起,望江亭?”阿罗重复了一遍,虽不解其意,但见谢道韫神色笃定,便知必有深意,立刻领命而去。
谢道韫口中的“风”,并非自然之风,而是人为制造的混乱。而她选择的“望江亭”,也并非秦淮河畔那座着名的亭台,而是指代一个更为隐秘、且与江水相关的所在。这需要精密的策划与外部力量的配合。
与此同时,天师道地室中,气氛同样凝重。
孙恩面色难看地回报:“叔父,王府和谢府外都加派了人手,但对方防守严密,我们的人难以靠近核心区域。陆昶的下落……依旧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我们查到,谢道韫身边一个叫阿罗的侍女,今日悄悄去了一趟城南的济世堂。”
“济世堂?”孙泰捻动念珠的手指一顿,“那是谢家暗中掌控的一处药铺……看来,陆昶果然重伤,他们在为他寻医问药。”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盯紧那个阿罗和济世堂!还有,查清楚谢道韫最近还和哪些医者有过接触!陆昶需要救治,这就是他的破绽!”
“是!”孙恩领命,又道,“还有一事,张弘那边,今日似乎也派了人外出,行踪诡秘,我们的人跟丢了。”
孙泰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内忧外患……真是好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不必管张弘,先集中力量,找到陆昶!贵人已经发话,三月初三之前,必须解决这个麻烦!”
“侄儿明白!”
夜幕,再次降临。
王府绣楼内,灯烛早早熄灭,只留一缕微光从床帐缝隙透出。王璎依旧守在地铺上,不敢深眠。床榻上,陆昶的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沉了些。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韵律的敲击声从窗外传来——三长,两短。
王璎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是苏姑姑!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苏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入,带来一丝夜风的凉意。
“王姑娘,他的情况如何?”苏蕙压低声音问道。
“高热退了,呼吸也平稳很多,但一直没醒。”王璎连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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