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至。袁绍不出,文丑居前,颜良之位以黑缯覆之,缯尾垂地,微微颤。沮授立在队尾,沉默,视线偶尔掠过司天监的小动作,眉心皱了起又平。
钟鼓三击,河风似被拍了一下,安静下来。
礼官展册,唱:“合祭——第一献,水。”三军侍卒各自执铜盏,以井水沾地三处。水一落,暗炉的蜡轻轻一裂,“滋”的极细一声,像有人在黑里舔了一下火。
“第二献,盐。”白盐抛入炉口,火不盛,然而那个不可见的气息忽然清了一线——清不是爽,是冷。并州卒心下一紧:仿佛一只手指从脊背的某处慢慢划下,正停在尾骨上,轻轻按。
“第三献,血。”
堂上静了半拍。礼官早备词:“以马血代人血,仁而不乱。”
许褚向曹军的小马厮一点头。三方各牵一马,颈下以铜刀划开寸许,血沥于盂,分注三炉。血一入,黑陶如吸水之土,瞬间饮下。司天监抬起头,眼底亮起一样冷的兴奋:“可启。”
“启。”郭嘉吐字不见起伏。他抬手,布镜之人同时揭开三面黑镜上的布角——镜黑,黑得不照人,只照风。风一照,三面镜同时颤了颤。鼓心停三息,再起。
那三息,冷得像刀从水里拔出来。
再响时,鼓不是鼓,像在某个人的胸口里敲。每敲一记,众人的呼吸便同一瞬收紧,又同一瞬放松——全场上千人的胸口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节律一致。人心整齐,是最可怕的“阵”。
浮屠的影,在第三记鼓后,从蒸腾的雾中浮了半寸:先是一条直线,自河心生,黑得像墨滴在水上慢慢散开;再是第二条,在第一条的左侧;第三条,与前两条相交,尖朝天。塔影不成形,却先立“势”;不立木石,却先立“心”。那影看似远,其实近,仿佛每个人闭上眼睛,眉心处便有一根细细的刺在顶着,顶得你不许乱想,也不许想“退”。
“浮屠启。”司天监喃喃。郭嘉不看塔影,他看三军人的眼。眼先暗,后亮;亮里有一丝莫名的酸——那是“鬼神被囚”后的风从人骨缝里出来的声。
“行‘回魂礼’。”礼官指节略抖。三军代表各自上前,手持白幡绕炉,按既定步数走位。在某一瞬间,并州这边,张辽的脚步极轻地一滞——不是路滑,是风绷了一下。旁侧的贾诩微不可见地“嗯”了一声,袖中细绳打了第六个结,紧得像一粒子。
回魂礼第三圈结束,礼官道:“诸将献言,以慰英魂。”
文丑抱拳,嗓音粗粝:“颜将军之勇,燕赵之光。文丑——存。来日苦战,方能当此‘存’字。”他把“存”字说得难看,却硬,硬得像一块不光的铁。
荀彧向前一步,低声:“战死者有名无名,同归于土。以兵止乱,莫使此地尸与魂无归。”他的字句平平,却沉进每个人的耳里。曹军鼓心缓一缓,再稳。
陈宫扇骨轻开,合,抬眼:“士之死,名与不名,皆为‘人’。今日行礼,教天下记住‘人’先于‘名’。”他说“人”字时,声音很软,软得像把一件尖利的东西包在布里递给人。
郭嘉微微侧首,目中一丝笑意——“谁都懂‘人’,但多数人不记‘人’。”他在心里道。
轮到并州主位。众人的目光自然看向黑金甲的人。吕布没有走近炉前。他只把戟横在膝,眼平视着河心那一线未成形的塔影。他不说长,他吐出一个字:“归。”
“归?”礼官一怔。陈宫神色不动,轻声释义:“魂归土,名归史,人归家。归,便不散。”他把“史”与“家”安排在“人”与“土”之间,像把一条路铺到每个人心里。
那一刻——塔影“咯”的一响,像骨缝扣在一起。鼓停一息,又起。黑镜中的风影忽然聚成一点,像某个看不见的“眼”在对三军同时眨了一眨。许多人在同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赤兔耳翼猛地贴死,尾巴骤直,鼻端喷出的白雾贴地而走,像一条细白蛇。
“祭罢——合席。”礼官翻册,读出最后一条。所谓“席”,不过草席三行,清水与薄粥,武人不坐,只立。名字叫“席”,实为“阵”。三军各在其位,以粥代酒,以盐代菜,押“仁”与“俭”。
“赴死宴。”贾诩在心里默了一句。他不是冷笑,他只是把这四字放在心尖上,试一试它的刺有多硬。
粥一端上,河风忽然反绕——像有人在远处提了一下大网。三口暗炉里的血气不再散而是回,沿着不可见的细丝回到炉心。三面黑镜上各自浮起一枚极淡的影:南面,一只葫芦簪;北面,一枚破掉的护心镜;中面,一小块木牌,歪歪斜斜刻着“平安归来”。
“囚名。”郭嘉低声,像在点数,“起。”
——
第一阵“风影”压来,压的不是胸,是“记”。文丑看见自己少年时提水的井,看见冬天里手背裂开一道一道口子,看见某个夜里他背着枪回去,门口一盏油灯在风里抖,母亲的咳嗽像旧木甩开,再合上。他的虎口忽然不疼了,他心口疼。那疼让他牙根发酸,酸里冒火。他想杀,杀眼前所有让他觉得自己不“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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