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守把蘧太守一家送到城外,回来后,真就照蘧公子说的那样,打造了一把特大号的秤用来称量银两。他把衙门里负责文书、档案的六房书办都叫过来,详细盘问各项事务里能捞的油水,警告他们不许隐瞒,还规定必须把这些额外收入充公,每隔三五天就检查一次。审讯时,他专门用特大号的板子打人,还把两根板子拿到内衙称重,区分出一轻一重,并在板子上做了暗号。每次升堂,他都吩咐要用大板,如果衙役拿的是轻的板子,就说明收了好处,王太守马上就会拿重板子打这个衙役。这样一来,衙役和老百姓被打得心惊胆战,全城上下,没一个人不知道这位太爷手段狠辣,哪怕在睡梦中都害怕他。消息传开后,上级官员都听说了,都说他是江西最能干的官员。就这样过了两年多,到处都有人举荐他。正巧碰上江西宁王发动叛乱,各地加强戒备,朝廷就提拔他做了南赣道,负责督办军需物资。
王太守接到紧急文书后,就日夜兼程的赶到南赣上任。他上任没多久,就出门巡查驿站,一路上坐着大车,风餐露宿的。有一天,他到了一个地方,住进一所大宅子做公馆。刚一进去,抬头就看见正厅挂着一块匾,匾上贴着红纸,写着“骅骝开道”四个大字。王太守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等他在厅堂里坐下办公,属员和衙役都来拜见,随后就关上门准备吃饭。突然一阵大风,把红纸片吹落在地,露出里面绿底金字的“天府夔龙”四个大字。王太守又惊又怕,这时才明白之前关圣帝君的预言,直到今天才应验——那句“两日黄堂”,拆开就是南昌府的“昌”字,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当晚相安无事,他查完公事后就回了衙门。
第二年,宁王带兵打败了南赣的官军,老百姓吓得打开城门,慌慌张张四处逃命。可怜王太守根本抵挡不住,于是就连夜叫了一条小船打算逃走。结果船划到江面上,迎面就碰上宁王的上百艘战船,士兵们穿着亮闪闪的盔甲,船上点着千万支火把,把江面照得如同白天一样。宁王的士兵发现小船后就大喊一声“抓”,很快就有几十个兵卒跳上船,把王太守反手绑住,押上了大船。他的随从和船家,有的被杀,有的怕被杀,直接跳进水里淹死了。王太守也是吓得浑身直哆嗦,在灯火的映照下,看到宁王坐在上面,吓得他连头都不敢抬。没想到宁王一见他,急忙走下座位,还亲手给他松绑,又让人拿来衣服给他换上,说道:“我是奉太后密旨起兵,要铲除皇帝身边的奸臣。你是江西能干的官员,只要归顺我,少不了给你升官加爵。”王太守哆哆嗦嗦地磕头说:“我愿意投降。”宁王又说:“既然愿意投降,我亲自赐你一杯酒。”当时王太守被绑得胸口疼得厉害,跪着接过酒一饮而尽,没想到喝完后胸口就不疼了,随即就赶忙磕头谢恩。宁王当场就封他做江西按察司,从那以后,王太守就跟着宁王的军队。他还听周围人说,宁王在皇族族谱里排行第八,这才明白关圣帝君之前预言里的“琴瑟琵琶”,这些字头上正好是八个“王”字,至此,当初的预言没有一句不应验的。
宁王叛乱闹了两年,没想到被新建伯王守仁打得大败,最后被活捉。那些追随宁王的官员,有的被杀,有的逃跑。王太守在衙门里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只拿了一个枕箱,里面装着几本旧书和几两银子,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趁着黑夜逃命。他慌慌张张,顾不上选路,先是走了几天旱路,又搭船继续跑。就这样昏天黑地地逃,一直跑到浙江乌镇。
有一天船靠岸休息,乘客们都上岸吃点心。王惠也拿了几个钱下船,可点心店里坐满了人,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独自占着一张桌子。王惠觉得这少年看着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店主说:“这位客人,你跟这位公子拼个桌吧。”王惠就过去坐在对面。少年赶紧起身和他一起坐下。王惠忍不住问道:“请问您是哪里人?”少年回答:“嘉兴。”王惠又问:“您贵姓?”少年说:“姓蘧。”王惠一听,问:“以前有位蘧老先生,做过南昌太守,跟你是一家吗?”少年惊讶地说:“那是我爷爷,您怎么问起这个?”王惠说:“原来是蘧老先生的孙子,失敬失敬!”少年说:“还没请教您贵姓,是哪里人?”王惠说:“这儿不方便说话,你的船在哪儿?”蘧公孙说:“就在岸边。”两人吃完结账,手挽手回到船上坐下。王惠问:“当年我在南昌见过一位蘧少爷,名景玉,应该是你叔叔吧?”蘧公孙说:“那是我父亲。”王惠大吃一惊:“原来是你父亲,难怪看着这么像。不过怎么叫‘先君’?难道他已经……”蘧公孙说:“我爷爷当年从南昌辞官回老家,结果第二年,我父亲就不幸去世了。”
王惠听蘧公孙说他父亲已经去世,忍不住流下眼泪,说:“当年在南昌,承蒙你父亲把我当亲人一样对待,没想到如今他已不在人世,世侄今年多大了?”蘧公孙说:“虚度十七岁。还没请教您贵姓,是哪里人?”王惠没回答,反而问:“你的随从和船家都不在这儿吗?”蘧公孙说:“他们都上岸去了。”王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就是后来的南昌知府王惠。”蘧公孙大吃一惊,说:“听说老先生已经升任南赣道,怎么换了衣服,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王惠说:“因为宁王叛乱,我就弃官逃跑了,可当时被围在城里,没来得及取出盘缠。”蘧公孙问:“那您现在打算去哪儿?”王惠无奈地说:“走投无路,流落异乡,哪有什么固定的去处!”但他没敢说出自己投降宁王的事。蘧公孙说:“老先生您弃守边疆,现在出去自首肯定不行。可这茫茫天下,没盘缠怎么行?我这次是奉祖父的命令,到杭州亲戚那儿取一笔银子,现在就在船上,就送给老先生当路费,您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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